她见他难堪,便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可是,我并没有因此而不快呀。”
他转过头去,表情甚至有些悲愤:“你不懂。”
静堂搞不清楚自己不懂在哪里,想了想,方道:“好吧,就算我不懂,可你在这里,我需要担心什么吗?”
这话虽是淡淡的,却说到他心里去。陶然转过身来,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正欲转身离去,陶然突然叫道:“颜颜。”
她回头:“你...你叫我什么?”
“你不就叫颜颜吗”,他走近一步。
“我...”,静堂思绪混乱,低头说:“我不知道。”
他看着她,认真问:“颜颜,若我此次殿试及第,你可愿嫁与我?”
她抬头,几乎愣神,意外、惊讶、惶惑、激动,一股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情绪将她围困起来。她想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若是开口拒绝,她又不愿那么说。
陶然见她眉头紧锁,胸中起伏,便知这话给了她巨大的压力。他已知她意,平静下来,退后半步说:“我不该这样说,你就当忘记这话,我也不曾提过。”
他转身把头瞥向一边,静堂以为他要走,慌忙叫道:“陶然!你别走。”
他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心中仿佛吃了辣椒,一阵阵地发潮发刺。
“事实上”,她喘息道,“我只是有些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我并没有要否认你,也并没有要拒绝你。”
“你...你竟然答应了”,陶然大为意外。
她疑道:“那你究竟是想让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眼神看向一边:“我不知道。”
静堂坐下来,有些失神。
“是我的问题”,他自嘲笑笑,“可能是科考压力太大,才叫我对你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你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略略思忖,走过去把她轻轻从桥廊上拉起来,柔声道:“我对你的想法,自己比谁都清楚,可是,我不该对你这样说。”
“为什么?”
“颜颜,你那么好,为什么要嫁给我?凭什么要嫁给我?就算我科考及第,我又怎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她点点头,半晌又问,“那你知道,方才我在想什么吗?”
陶然摇头。
“很奇怪,当你问我的时候,我突然想说,我想做一个新的人。”
他皱眉疑惑。
“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说这句话,但是陶然,你提醒了我,或许比起嫁人,我真正想要的,是过一种和现在不一样的日子。如果我不能做到,那我嫁与你又有何用?如果我能做到,那我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分明情真意切,巴不得就此剖心吐肺,但宣之于口,却言辞混乱,不知所云。
她明明自己都不懂自己,却用渴望的眼神问他:“陶然,你能懂吗?”
他思忖片刻,点头道:“完全懂。”
“完全懂?”
“是,因为我也这样想。”
静堂大感意外。
“我们都想挣脱现在不好的生活,但又会自私地想,要是那些好的也能同时留下来就好了。有时,我面对季丞相,也会可悲地问自己,他为什么不是我的父亲?可我见到你,便知他纵是我的父亲,我也会有许多无奈,颜颜,你说的可是如此?”
她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
“一个人要做新的人,想挣脱藩篱去过新的生活是一件很难的事,可若是两个人便可容易些。”
“为何”,她问。
“因为,做任何事都是需要力气的,一个人活着,也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也会需要有人拉上一把,或者,仅仅是那个人存在着,你就知道,自己是有力气改变的。”
天边黄昏渐起,云霞满贯,照得她明暗两半,静堂不禁问自己:“陶然是那个人吗?是那个自己一旦想起,便诚觉有力气去改变的人吗?”
她走得离他更近些,把头轻轻侧靠在他的胸膛,闭上眼,静静感受着。陶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这样站着,看着远方。
半晌,她睁开眼睛,仰头道:“陶然,我是喜欢你的,起码这一刻,我不想离开你。”
他伸手揽住她,放低下巴抵靠住她的发顶。她在他怀中赖着,像个孩子般地问:“可是,你是个骄傲的人,怎么容得我这般呢?如若有个男子对我挑挑拣拣,那我便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