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笑道:“原来姑娘这么在乎自己的容貌。”
“那是自然,只有在乎的东西才会拥有。就像姐姐说的,到了宫里,便容不得你霁月清风,说自己不在乎权势了。”
话至此处,她有些惆怅,自言自语:“在乎是因为看不破,看不破,就索性不要看破,对自己诚实便好。”
陶然垂眸:“姑娘已经很诚实了,这样看来,姑娘已把陶某当作可信之人,可对?”
她点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不仅信你,若要我对自己诚实,甚至,有时候会觉得需要你。”
他意外她会这样说,有些动容,半晌方道:“陶某诚愿,不辜负姑娘。”
她笑道:“若是辜负了也无妨,辜负了自有被辜负的活法。我说这话,心中清朗,并不是为了给你许多牵绊。”
“若在下,愿意被牵绊呢?”
两人再次停住,静堂心旌摇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院跑来一小丫头,朝两人作礼:“公子,老爷夫人听说家里有贵客来访,特请公子带姑娘去正厅见。”
陶然有些生气:“是何人多嘴?”
丫头委屈:“这满屋子都是人,公子并未交代不许告诉老爷夫人啊,家里来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大家都好奇呢。”
静堂劝陶然:“莫要为难别人,既然伯父伯母知道我来了,我去便是了。”
“你当真愿意去?”他怕她违拗了心意。
“当真”,她笑。
陶然点点头,又道:“他们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你朝我发脾气便是。”
静堂笑了:“好。”
两人一并往前走了几步,还没出这三进院落,便见到二进院里齐刷刷地站了满屋子人,陶父陶母立侍在侧,见静堂来了,蹲下行大礼:“恭迎季二小姐。”
身后仆从亦齐声相迎。
静堂慌了神,连忙过去扶起:“老爷夫人这是做什么,静堂是晚辈,万万不可如此。”
陶老爷喜道:“二小姐光临寒舍,实在是我们三生有幸,看到您与犬子如此交好,府中人难免心情激动,不妨事,不妨事。”
陶夫人也道:“二小姐肯来,就是给我们脸了。”
静堂急道:“这话从何说起,老爷夫人快起来,你们若如此,我和陶公子今后恐怕也无法相交了。”
“诶唷,这可不行”,老两口站起来,笑道:“二小姐为人实在是好,这样好的姑娘,我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话倒叫静堂有些为难,陶然在身后道:“好了,见也见过了,季姑娘平日不大出门,今日累了,就不同父亲母亲用膳了。”
“那真是可惜”,陶夫人道,又拉住静堂的手,笑道:“我瞧二小姐身量纤纤,平日里许是吃得不多吧?”
静堂笑道:“这...我也说不太好。”
夫人还欲再夸赞几句,见陶然在身后脸色不好,便也不说什么,只是嘻嘻赔笑。
陶然对众人道:“今日季姑娘到府中之事,不允对外人多言。他日若有传言,说丞相与我府中多有瓜葛,今日在这院中人便悉数变卖,我言出必践。”
众人面面相觑,齐声道:“是,公子。”
他不理会众人,只道:“颜颜,我们走。”
静堂方对陶父陶母作福:“老爷夫人,静堂先走了。”
“是是是”,两人喜道,“快去吧,好好玩。”
她又一作福,涵身退了几步,直到出了洞门才转了身。
待两人走后,府中众人皆是议论纷纷,有说郎才女貌的,有论门第高攀的,还有甚者,现时便编起了小故事,把两人说得浓词艳赋。
陶父陶母亦是心里快慰,回头却只见院里诸人窃窃私语,便佯怒:“议论什么?主子的事儿是你们能议论的吗?没听见刚才公子说,谁要多言,就把你们拉去卖了!还不快干活去!”
这样一吼,众人便才散了。
静堂跟在陶然身后,从院落行至视野开阔之处。阔幅的木拱廊桥之上,密密的白石子嵌了桥面,天色虽近黄昏,却晴朗起来,蓝天白云倒映在水中,一坛坛荷花已初初开得漂亮。
她觉得他好似有些生气,连走得步伐都快了,便只默默不语地跟着,直到他站在拱桥最高处,远眺江湖,她也才坐在一旁的桥墩上,默默捶着腿。
半晌,他回头问:“可曾饿了?”
静堂摇摇头:“你好像在生气?”
“我不该生气吗?”
她想了想:“说实话,我有些不懂,不懂你在气什么。”
“你到底是闺阁女子,我们私下交往便也罢了,我定是不会说与旁人,我引你来此处,也是见你心情不好,想你开心。可你不过第一次来,便见了长辈,谁人不知闺阁女子见长辈是最讲礼数的,哪有女子先来见长辈之礼!他们也当真太不懂事了。”
静堂闻言愣住,半晌后,陶然也觉过来自己话中所谓,变得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