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灵大教堂的尖顶将水珠抖落,石砌的飞扶壁上,雨水在凹槽里汇聚成细流,沿着雕像的衣褶蜿蜒而下。这些水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给冰冷的石像披上了一层流动的银纱。教堂正面的玫瑰窗被雨水冲刷得透亮,当云层移动时,会突然在某块玻璃上迸发出宝石般的色彩。
街道的石缝间蒸腾着潮湿的气息,混合着从沿街建筑里飘出的熏香、铁锈和潮湿木材的味道。雨水在排水沟里低声呜咽,偶尔泛起一个水泡,又无声地破裂。城墙上的垛口积着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快速移动的云影,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拱廊下,悬挂的油布还在滴水,在石板上敲出散乱的节奏。某个角落的圣母像前,雨水积成的镜面里,倒映着被波纹扭曲的圣像面容。随着水面的平静,那张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在呼吸。远处,二十一下丧钟声浮起,声波在湿润的空气中传播得格外清晰,每一记都像是敲在绷紧的鼓面上。
在灵柩启程返回王室墓地前,格雷戈里教皇以银质圣水器为棺木洒下祝福,并将一封用火漆密封的祷文轻轻置于路易胸前。根据教皇谕令,王室成员需在王城进行为期四十日的追思弥撒,各地贵族亦须在领地教堂举行同等规格的仪式。
临别之际,罗伯特五世遇见了年仅十五岁的小卡斯伯特。老国王凝视着少年稚嫩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你父亲也在此行中,”他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结束后……随他回去吧。”顿了顿,又补充道:“西里尔·维克斯利也是。”
丧期结束后,卢西恩按照计划开始秘密调查王室审计院,小卡斯伯特与西里尔则准备返回各自领地。启程当日,格雷戈里与康拉德身着纯白长袍,正是当初与小卡斯伯特在幻境中初见时的装束。他们静立于教皇宫台阶之上。两位年轻人清点行装时,发现马车上各多出一个精致的匣子。
西里尔的匣中整齐排列着数十支水晶小瓶,每支都盛着暗红色液体。“这是伊西多尔(第五席枢机主教)的珍藏,”格雷戈里解释道,注意到西里尔的困惑,“他保管着诸多秘典,这些血液可辨真伪。”教皇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他很珍惜与你相处的时光。”
小卡斯伯特的长匣中躺着一把典雅的Spatha长剑。当他试图拔出时,沉重的剑身差点脱手坠落。
“看来我们高估了你的臂力。”康拉德无奈地上前收剑入鞘。
格雷戈里在衣袖下与康拉德十指相扣,“他为你选武器时可费尽心思。”
“达恩家族曾是开国功臣,”康拉德用力点了点少年的额头,“好好练习,别忘了你那蹩脚的马术。”最后,格雷戈里在二人额前划下祝祷十字,目送他们的马车缓缓驶离教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