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卡斯伯特经过数日的暗中观察,逐渐摸清了圣徒康拉德的日常行迹。这位德高望重的圣徒恪守着严苛的作息规律。晨光未现时,他必定已经出现在南翼的小教堂。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彩绘玻璃,他或立于布道坛宣讲教义,或带领信众虔诚祈祷。
第一时(约日出后一小时),康拉德的身影总会出现在教皇宫西翼的政务厅,偶尔也会前往北翼的会客厅接见访客。待到第三时钟声响起,他便开始为即将举行的平日弥撒做准备。正午第六时,在教皇宫北翼的加尔瓦略山小堂内,他与枢机主教们簇拥着圣座,共同进行神圣的正午祈祷仪式。
祈祷结束后是难得的共进午餐时光,这也是小卡斯伯特能够近距离观察康拉德的宝贵机会。席间,枢机主教们或探讨深奥的神学命题,或商议贫民救济事宜。后者往往由那位以慈悲闻名的第十席玛格丽塔·斯皮纳罗莎率先提出。
第九时的午后祈祷结束后,康拉德多半会返回西翼处理政务文书,有时也会前往格雷戈里的书房促膝长谈。即便是在晚祷前的闲暇时分,他也常常与格雷戈里形影不离。当日暮的钟声敲响晚祷时刻,康拉德偶尔会回到东翼附属的居所用些简朴的晚餐,但更多时候,小卡斯伯特总能在北翼看见他与格雷戈里共进晚餐的身影。
在摸清康拉德的行动规律后,小卡斯伯特特意休整了两日。当然,绝不仅仅是因为某日在教皇宫北翼通往西翼的廊桥上昏厥,还被恰好路过的三位枢机主教撞见:第二席维戈·冯·艾斯纳赫、第三席奥里克·迪·斯卡拉,以及第四席埃尔薇拉·德·帕杜阿。
晚祷的钟声刚刚停歇,西里尔便如约来到小卡斯伯特暂居的基路伯之庭。推门而入时,只见少年懒散地斜倚在长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书,而桌上的晚膳早已凉透,显然被主人彻底遗忘。
“我劝你多少吃一点,”西里尔恶声恶气地说道,眼底却藏不住担忧,“下次若饿晕在教皇宫别的角落,可未必能撞上三位枢机大人救你。”
小卡斯伯特闻言立刻坐直身子,眼睛亮得惊人,顺手将餐盘往西里尔面前一推,仿佛他们仍置身于王宫那间狭小逼仄的寝殿。“西里尔,我正等你呢!我发现了一件怪事,”他压低声音,“康拉德的行踪太反常了。别的枢机主教处理完公务后,多少会有些私人活动,可他却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耗在格雷戈里身边。”
西里尔眉头一皱,“你跟踪他这么久,就为了观察这个?”
“当然!”小卡斯伯特急切地倾身向前,“你忘了我们在那座诡异花园里见到的棺椁?后来花园凭空消失,害得我们掉出围墙,差点被骑士团当成异端烧死。你说……躺在棺椁里的,会不会才是真正的格雷戈里?”
西里尔脸色骤变,一把捂住他的嘴,“你疯了?”他环顾四周,确认房门紧闭才继续道,“且不论棺椁里是谁,单说眼下,若不是格雷戈里庇护,陛下的铁骑早把你拖回断头台了!”
小卡斯伯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妥协,西里尔这才松开,顺手抄起一块面包塞进他嘴里。“更何况,”西里尔压低嗓音,“格雷戈里推行改革、整顿税法,甚至动用十字军镇压异端……若非如此,陛下怎会带着路易王子去他面前告解?换作克莱门特七世在位时,那几个挨打的修士怕是死了都没人过问!”他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扔回老鼠洞,让你自生自灭!”
小卡斯伯特捏着半块未吃完的面包,眼神却异常坚定。“可我是认真的,西里尔。难道你就没怀疑过吗?”
“没有!”西里尔几乎咬牙切齿,“我每日在贝特赛达客舍提心吊胆,你却跑去跟踪圣徒大人……”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最要命的是,你居然还晕倒被三位枢机当场撞见!这种找死的事别扯上我,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想明天就去见天父!”
即便西里尔摔门而去,也没能阻止小卡斯伯特决心向康拉德揭露棺椁的秘密。只是他未曾想到,昨夜他与西里尔的争执,早已被观星台上的格雷戈里和康拉德尽收眼底。
“看来是吵架了。”卡米尔轻笑出声,慵懒地倚在康拉德怀中,任由对方将垂落的白纱拨至肩后。“卡斯伯特确实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若来观星台只是为了窥探他们,那才是真正的虚度光阴。”康拉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在他的坚持下,卡米尔最终放弃了观测星象的计划。
然而次日清晨,当康拉德正在西翼藏书阁的书架间寻找典籍时,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他低头望去,只见小卡斯伯特静默地立在梯子下方,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让康拉德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适。
“有事?”康拉德取下需要的书籍,不动声色地从梯子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