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晶碎片在锦云掌心彻底融化的瞬间,六叔公枯瘦的手指突然钳住他的手腕。老人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祭典用的朱砂,在锦云皮肤上刮出几道淡红色的痕迹。
"你们看见了吗?啊?"六叔公的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亮得吓人,像是两枚被菌丝穿透的黑石子,"菌神显圣了!三十年...不,五十年没出现过的神迹!"他的唾沫星子溅在锦云脸上,带着浓重的烟叶和某种发酵菌类的酸腐味。
锦绣下意识后退半步,相机镜头盖咔嗒一声合上。这声音似乎惊醒了老人,他松开锦云,转身对着祠堂方向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渗出血丝。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纹蔓延,形状竟隐约像菌丝网络。
"得再祭一次...今晚就祭!"六叔公爬起来时,膝盖上沾满泥土和碎草屑。他神经质地搓着手指,那些草屑混合着血水,在他指间碾成诡异的墨绿色糊状物。"要新鲜的松木火把...要黑山羊的血...要..."他突然盯住蹦蹦背包侧袋露出的不锈钢水壶,壶面反射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对!还要镜面!能照见云影的镜面!"
远处传来急促的铜锣声。李大爷带着几个青壮年匆匆跑来,手里还提着捆扎到一半的草药束。"老六!祠堂的祖宗牌位...牌位自己在震!"他喘着粗气喊道,却在看到六叔公脸上的血痕时突然噤声。
六叔公发出一种介于笑声和呜咽之间的声音,转身就往祠堂方向狂奔。他的祭袍下摆扫过路边的野菌丛,惊起一群带着荧光绿斑点的飞蛾。那些蛾子翅膀上的斑纹,像极了缩小版的天空异象。
"我们..."蹦蹦的嗓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揪住锦云的袖口,"还按原计划去鬼见愁吗?"
锦云望向天空。看似正常的云层深处,似乎仍有极淡的金色丝线在游动。方才融化的"云之碎片"在他裤袋里留下了一块硬币大小的湿痕,此刻正隐隐发烫。
"先在村里看看。"他压低声音,"六叔公的状态不对劲,那个'再祭一次'恐怕..."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诵经声打断。祠堂方向涌出一队穿白衣的妇人,她们头顶的竹盘里盛着还在蠕动的活菌——那些菌子根部缠绕着新鲜肉屑,在阳光下渗出粉红色的黏液。为首的妇人眼神空洞,反复吟唱着变调的祭词:"菌丝连天地...孢子渡亡魂..."
锦绣的镜头悄悄对准她们,却发现取景框里的画面蒙着一层诡异的雾状光晕。她猛地抬头,用肉眼确认——那些妇人走过的石板路上,正浮现出半透明的菌丝状纹路,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李大爷的儿子阿哲不知从哪钻出来,往锦云手里塞了个粗布包。打开后是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用红绳缠成三角形,边缘还沾着几粒疑似朱砂的红色结晶。"戴着,"少年脸色惨白,"傍晚别看西边的天...千万别看。"
村中央的老槐树上,昨夜系的红布条突然自燃。没有火苗,只有一缕靛蓝色的烟,笔直地升向曾经出现云涡的天空。树下聚集的野狗同时仰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
六叔公的狂笑从祠堂方向传来,混合着铜锣与某种黏腻的、像是无数菌盖摩擦的窸窣声。整个村庄的空气开始变得稠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孢子般的颗粒感。
锦云摸了摸发烫的裤袋,湿痕已经蔓延成手掌大小。布料下的皮肤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穿透棉线,扎进他的血肉里生根。
傍晚的炊烟还未散尽,西边天空突然渗出血丝般的霞光。锦云正检查裤袋里那块灼热的湿痕——它已经扩散成巴掌大的菌斑状印迹,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你们听!"锦绣猛地按住正在充电的相机。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混着某种黏腻的、像湿木头断裂的声响。
三人冲出门时,整个村庄正在菌丝中窒息。
祠堂前的空地上,六叔公主持的祭祀已成噩梦。那面被立起的青铜镜映出西天红霞,镜面却诡异地浮动着上午出现的羽毛状云纹。祭坛上的黑山羊头颅滚落在地,断颈处钻出密密麻麻的黄色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成手腕粗细的"触须"。而最恐怖的,是跪在镜前的六叔公——他的后背隆起数个鼓包,祭袍被撑裂,露出下面黄黑相间的菌伞状增生体,像一群毒蘑菇正从他脊椎里破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