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暖气开得很足,他却感觉浑身冰冷,手脚麻木。
他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堂里,穿着考究的客人进进出出,侍者无声地穿梭。
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死死盯着电梯口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混乱地跳动,带着绝望的期待和巨大的恐惧。
天光,在窗外由浓黑渐渐褪成一种压抑的灰蓝。雪还在下。
终于,在清晨六点多,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亮了大堂光洁如镜的地面时,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慕云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来!
走出来的是艾宏笛。他穿着一件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他身边,亲密地挽着他手臂的,正是苏珊。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半张清秀的脸,仰头看着艾宏笛,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甜蜜幸福的笑意。艾宏笛微微侧头,正低声对她说着什么,素来冷峻的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异常柔和,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慕云励从未见过的、温柔宠溺的弧度。
他们相携着,步伐轻快地向酒店大门走去。苏珊似乎说了句什么俏皮话,艾宏笛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慕云励的耳膜,刺穿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幻想。
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那么幸福。
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容不下任何瑕疵的完美画卷。而自己,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浑身湿透的乞丐,窥视着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卑微又可笑。
那句在心底反复排练了无数遍的“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瞬间被这刺眼的甜蜜击得粉碎,化作齑粉,堵在喉咙里,噎得他几乎窒息。他甚至没有勇气站起来,没有勇气让艾宏笛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到门口。酒店的旋转门缓缓转动,将两人亲密依偎的身影吞没。
门外的寒风卷着雪花吹进来,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也彻底吹熄了慕云励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他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瘫在冰冷的沙发里,久久无法动弹。
昂贵的沙发皮革触感冰凉,却比不上他心底万分之一寒冷。那等待了一夜的卑微希望,那试图抓住最后一点温暖的徒劳挣扎,在艾宏笛对苏珊展露的温柔笑容面前,显得如此荒谬而绝望。
原来,回不去了。从他醉酒告白被定义为“胡言乱语”的那一刻起,从他收到订婚通知的那一刻起,从他看到他们携手走出电梯的那一刻起……那个曾让他灵魂颤栗、视作绿洲的艾宏笛,连同那段夹杂着音乐、火锅、隐秘悸动和心照不宣的岁月,已经彻底死了。
如今的他,是流行音乐与电影双栖的天王巨星慕云励。他站在世界之巅,光芒万丈,受尽追捧。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支撑这具华丽躯壳的,只剩下无尽的忙碌和那片被彻底冰封、再无生机的荒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巅峰之上凛冽的寒风和深入骨髓的孤寂。
聚光灯永不熄灭,掌声永不落幕。而他灵魂深处那场盛大的葬礼,早已在柏林那个飘雪的黎明前,悄然完成。留下的,只是一个完美演绎着“天王”角色的、内心一片死寂的空壳。他继续旋转,继续闪耀,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恒星,燃烧着,却不再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