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当前路段行驶4.3公里,预计需要7分钟。”
导航里平淡无波的机械女音在耳膜间发起微妙的震颤,江辞掀开眼皮,夜幕中艳丽夺目的交通红灯直直刺入敏感眼球。
脑子昏昏沉沉的像个沉重的大铁球,他敲了敲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欸,我怎么会在这儿……?”
身体连接不上环境,脑袋里僵硬生涩的记忆却一股跟着一股向外涌。
——就像游戏里的npc设定,直愣愣地告诉他:开车,去酒吧。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弦清发来的消息。
“江辞,你到哪儿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附带一张吧台调酒师的背影。
江辞总觉得这一幕特别眼熟,敷衍过去后,将车停在路边,猛猛灌了一瓶矿泉水。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
“啪嗒。”
手腕上的佛珠手串断了,檀木珠子顺着透明丝线洒了一地。
江辞对自己什么时候买的这手串完全没印象,愣了两秒后弯身去捡,一股清明如泉水般冲破脑子里的混沌。
记忆回现。
——刚刚失去意识的前几分钟,许宥礼身上的皮跟瓷瓶似的从底部攀爬至上一道被雷劈的纹路,崩裂成一块块硬质的脆片,露出纹理相间的肌肉和空洞。
天花板裂开一条缝隙,碎小沙石如冰雹般砸了下来,扎在他的骨头与腐肉-缝隙里……许宥礼被碾成了白红相间的肉泥,留下一个黑白分明的眼球,极有弹性地滚落至脚边。
眼球爆开后,世界如电影落幕般彻底黑了。
他被拉进了阴暗、潮湿、深不见底的空洞里,被抹去了认识许宥礼之后的所有记忆。
是那串佛珠将记忆又帮他找了回来。
江辞整个人都懵圈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看了眼日期,发现自己回到了一年前,在酒吧第一次见到许宥礼的那天晚上。
难不成这人真打算和他重新开始?
要是其他人,肯定会珍惜这个好不容易逃离魔鬼前任的机会;可偏偏江辞本性就受不了刺激和新鲜感的going,想知道许宥礼能跟他玩出什么花招来。
这次,自己只要装傻到底就行了吧?
说干就干,江辞一个油门就窜到了酒吧门口。
这个酒吧不大,吧台摆着几百款基酒,前面摆着六张椅子。酒吧包厢呈开放式的凹字形,用哑光沙发围成,江辞知道,一会儿许宥礼就会出现在那儿。
林弦清正在吧台百无聊赖地喝着果汁,见到江辞进来时才呼了口气,“你终于来了,这里可真是无聊透了。”
林弦清对于酒吧这种又吵又复杂的环境简直毫无兴趣,杯里刚点的橙汁不到五分钟就见了底,四周暖色灯光晃得他直打哈欠。
江辞倒了一杯之前在这儿存的威士忌,和记忆中一样跟林弦清闲聊起来。
内容大致都是学校八卦,谁和谁又在寝室里吵起来了,谁和谁上课玩游戏被老师抓到了,谁和谁谈恋爱……
与此同时,江辞的视线一直朝着角落瞟去。
——时间越来越近了,许宥礼却迟迟没有出现。
江辞心里琢磨: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吗?明明记得许宥礼这时应该面无表情地从门口走进来,被侍应生带到包厢里才对。
眼见两人的话题越来越少,在吧台前干坐了起来。江辞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包厢,林弦清睡眼惺忪,脸快要贴到台面上了。
“哥,江哥,你是我大哥行吗,我求你了,让我回学校吧。这地方到底有什么意思啊!”林弦清求饶道,“还不如图书馆舒服呢,这椅子连个靠枕都没有……”
“再喝一杯,再喝一杯咱就走。”江辞连忙招呼调酒师将林弦清的橙汁填满,“再给他拿个靠枕。”
林弦清欲哭无泪。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十二点,江辞原本松散的眉头越皱越紧。
事情似乎朝他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了,江辞想了想,还是问一旁的侍应生说:“今天那个包厢不是应该有人预定了吗?为什么没来?”
侍应生:“是这样没错……但在一个小时前,预定就被客人临时取消了。”
空气沉寂了近两分钟,江辞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呆愣愣地坐在原地,许久才堪堪应下声来。
离开酒吧时,刚刚还昏昏欲睡的林弦清突然搭起了话,“诶,你刚才去酒吧是为了等谁啊?”
看着他一脸八卦的表情,江辞擦了下鼻尖,“没谁啊,就想你了,和你喝一杯。”
“哼哼,骗人!”林弦清干笑两声,“咱俩天天在学校见面,你有什么可想的?说,那个原本要来包厢的人是谁?能让你大半夜把我折腾到这儿来?”
“行了行了,你别瞎猜。”江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我一仇人,我今天过去寻仇了,知道不?”
“仇人?”
“是啊。”江辞说的有模有样,“他之前给我关起来不给我吃饭,差点把我折磨死,你说算不算仇人?”
林弦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好友认真的表情让江辞莫名心虚,“往事而已,没什么可说的。”
他快步走出酒吧灯光区,林弦清却三两步追了上来,“江辞,你别吊儿郎当得了,这可不是小事,他是囚禁过你吗?依照法律,非法拘谨他人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