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情之一字,贵在真诚与责任。你对柳姑娘,是少年慕艾,求而不得的执念多些,还是真正了解她、能与她相守一生的决心多些?”
“李姑娘温婉,待你真心。你若心猿意马,既伤了她,也辱没了柳姑娘的清名。当断则断,方是男儿所为。既已与李家议亲,便当收心,以诚相待。至于柳姑娘……” 颜清徽想起柳如絮那双清冷决绝的眼眸,轻叹一声,“她自有她的天地与选择,强求不得,不如祝福。”
谢长明听着,似懂非懂,但“当断则断”、“以诚相待”几个字,还是重重敲在了他心上。
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颜清徽、谢长明、李静姝(已与谢长明定亲,关系融洽)、柳如絮(受邀而来,依旧清冷疏离)难得齐聚颜府花园小酌。
酒过三巡,气氛微醺。谢长明看着熟悉的庭院,想起太学时光,不禁感慨:“唉,还是当学生好啊!背书挨罚,跟裴先生斗智斗勇,跟韩琦打架……多痛快!哪像现在,天天站岗巡逻,还得应付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 他搂着李静姝的胳膊抱怨,“静姝,你说是不是?还有我娘,老嫌你不够热络……”
李静姝温柔地笑着,替他斟酒,巧妙地化解着他对婆媳关系的小牢骚。
柳如絮静静坐在一旁,月光洒在她素净的衣裙上。她听着谢长明的抱怨,看着李静姝的温柔,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寂寥。她轻抿一口酒,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母之怒,世俗之议,于我如浮云。此身此心,唯求自在。婚嫁之事,莫再提了。” 她的孤独,是自我选择的高岭之花。
颜清徽举杯,望着天上明月,亦感叹:“朝堂之上,风云诡谲。昔日同窗,或远赴边关的程怀瑾,或困守宫门的谢长明,或……身不由己与赢昭。唯有这月色,与太学梅树下的清风,依旧如昨。” 言语间充满了对程怀瑾的挂念。
“给怀瑾写信!”谢长明一拍桌子,醉醺醺地嚷道,“告诉他,我们想他了!告诉他,柳姑娘还是那么好看!告诉他,我在宫里当差威风着呢!” 众人失笑,却都觉得此议甚好。颜清徽当即命人取来笔墨纸砚,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共同书写了一封充满温情与鼓励的书信,遥寄北疆。
就在颜府花园其乐融融之际,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双充满妒恨的眼睛正透过花木缝隙,死死盯着亭中谈笑的众人,尤其是被月光笼罩、风姿卓然的颜清徽。正是王士昭。
王士昭因公务路过颜府后巷,无意中瞥见这一幕,心中嫉恨难平。他正欲离开,却见颜府一个负责外院洒扫的粗使小厮,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出,手里捏着一个不起眼的竹筒。王士昭心中一动,尾随其后。那小厮七拐八绕,来到一处隐秘的信鸽坊,将竹筒系在一只腿上带有特殊标记的信鸽上放飞。
王士昭认得那种信鸽!那是秦国皇室用于传递密信的专用品种!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颜清徽还在与已登基为帝的赢昭秘密通信!
王士昭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狂喜!他仿佛看到了一条能将颜清徽彻底打入地狱的捷径!“私通敌国!” 这个罪名,比之前的质子通信严重百倍!国公再宠信颜家,也绝容不下此等大逆!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开始暗中收集“证据”,酝酿着致命一击。
颜府花园的欢声笑语尚未散尽,夜空中信鸽的羽翼划破寂静。而千里之外的北疆,程怀瑾或许正借着篝火,擦拭着他心爱的战刀,等待着同窗的书信。
然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王士昭阴暗的心房中酝酿。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刻,一个沉重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至颜府——德高望重的颜老太爷,于昨夜在睡梦中安然仙逝了。
颜府的灯笼瞬间换上了刺目的白。颜清徽的世界,再次被巨大的悲痛笼罩。祖父的离去,如同擎天之柱的崩塌,而王士昭在阴影中窥得的秘密,更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预示着颜家和他自己,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