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y】:他状态不太好,但是认得我是谁。
没等多久,对面发来好几串语音,仇跃没敢外放,点了转文字。
文字在语音条下连珠串似的一排排砸落,看起来十分焦急。
【俞姐】:小鸡想起你了呀,好好好,想的起你就是好的!医生说如果他很想很想跑出去,一定是有要做的事情,只要有人陪着他,也可以缓一缓再回来的,小跃你陪陪他,陪陪他……
【俞姐】:小鸡之前说过你手艺很不错的,给他做点好吃的吧,他在疗养院吃的不好都瘦了,我们不在他身边,麻烦你照顾他啦小跃……
虽然没声音,但这语气,应该是郁大夫。
【qy】:好,让他在家睡一觉吧,我陪着他。
仇跃深吸一口凉气,拿出冰袋,消了消毒,才回到楼上。
郁棘双眼闭着,因放松微微露出一条小缝,又被浓密的睫毛遮挡,小腹缓缓地鼓起又下落,像是睡着了。
但仇跃知道他没有。
他在沙发旁边蹲下,帮他敷上冰袋时,郁棘果然睁开了眼,“怎么,这么,久?”
“跟俞姐发消息来着,”仇跃应该找个借口,但他不想再欺骗,“郁大夫在旁边,她说你可以在家里睡一晚再回去。”
“我,睡不,着,”郁棘盯着他,像在盯一片空白,“那,如果,不睡,可不,可以,不回去?”
“别开玩笑,”仇跃没忍住戳了戳他的睫毛,“你跑出来是要干什么?”
郁棘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光芒,身体与灵魂都毫不犹豫地说:
“找你。”
【找你。】
仇跃的呼吸停住了。
“那……你找到我了,之后呢?”仇跃的声线有些颤抖。
“之后……”郁棘的眼睛里划过犹豫,但还是坚定地说,“抱抱,你。”
仇跃意识到他正在说的,是他的回忆。
但他还是没忍住丢开冰袋,俯下身,抱住了沙发上的郁棘。
对不起,脚踝。
“你怎么跑出来的?”仇跃在他耳边悄悄问。
郁棘立刻磕磕绊绊地讲起这22天他做的准备,边说边拍着仇跃的后背,像在讲睡前故事。
他的每一句话仇跃都回应着,“脚是翻墙的时候扭的?”
“对。翻墙,不要,穿,拖鞋。”郁棘说。
“记住了,”仇跃强撑着笑容,听到借路人手机打车回家时,才忍不住评价了句,“散财童子还有抢钱的时候呢。”
郁棘却有些茫然:“什么,散财,童子?”
仇跃的心脏一抽。
他不记得。
郁棘只是想起了仇跃这个人,但对他们的过往仍然一无所知。
仇跃感觉眼眶又热起来,眼泪像哭不尽似的倾洒,但他贴在郁棘身侧,郁棘看不见,“说你有钱,大少爷。”
“那倒,确实。”郁棘摸了摸他的头,继续讲逃离疗养院的故事。
主人公是痛苦的,失去记忆,被囚禁在陌生的牢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逃出去。
窗外雨声忽然大了起来,仇跃感受到郁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拍在他后脑勺的手也有些卡壳,但还没等仇跃抬头看看郁棘的表情,他已经恢复讲述与动作。
只是略微急促的语速,暴露着他的心慌。
仇跃越听越想哭,“你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不记得?”
郁棘不停说话的嘴停住,他轻轻抽了抽鼻子,把仇跃推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是。”
仇跃没遇到过这种事儿,他第一反应是把他们的经历都告诉郁棘,但这段感情太快了。开始得像荷尔蒙上头的冲动,离别又戛然而止,快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关系,”仇跃叹了口气,坚定看着他,“我们……重新认识吧。”
“重新……认识?”郁棘有点不理解。
“你好,我叫仇跃,有仇的仇,海阔凭鱼跃的跃。”仇跃朝他伸出了手。
郁棘愣了半秒,也紧紧握住了他,“你好,我叫郁棘,郁达夫的郁,荆棘的棘。”
掌心的温热缓慢传递,让人安定。
理智被情感剥夺的时候,他们都凭本能动作,习惯性地撕咬,一躺一趴地拥抱着,但理智回笼,这姿势突然就尴尬起来。
仇跃猛然收回手,蹭了蹭鼻尖,在沙发上慌忙地摸来摸去,终于发现冰袋这个借口,“我怎么又把脚踝忘了。”
郁棘笑了一声,“再等,一会儿,我脚,就,好了。”
仇跃也笑起来,重新拿起冰袋,贴上郁棘的脚踝。
直到红肿逐渐消散,仇跃才发现郁棘睡着了。
不是装的,仇跃轻轻戳着他的睫毛,把人戳得眉头紧皱,翻了个身,紧紧揽住了他的腰。
不是装的。
郁棘本人睡着了就是这个死样。
仇跃差点被他勒断气的时候暗骂。
别墅重归安静,仇跃费劲儿地掰开郁棘一月不见力气更大的胳膊,起身去厨房。
郁棘的确是瘦了,抱在怀里能直接感觉到骨头,颠起身的时候也毫不费力,不知道遭了些什么罪。
警长刚被放出来,就围着仇跃打转,主人不在家的这一个月,他们已经能很和睦的相处。
仇跃趴在警长的柔软肚皮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时,看见黑色毛发围着一块极为突兀的粉,有些心虚地搓了搓鼻尖。
他什么时候把猫给吸秃了?
今天也多给猫吃点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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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闷闷的落着雨,把汗与泪都黏在皮肤上。
郁棘醒的时候浑身是汗,仿佛刚从一场大逃杀噩梦中脱身,脚踝都传着隐痛,额头也顿顿的。
从小沙发上坐起来的时候,他有点记不清,自己为什么睡在这。
在疗养院睡不着,已经困到倒头就睡了?
果然什么安眠药都没强制关机管用。
郁棘掀开湿透的毯子,在卧室转了一圈,没发现警长的影子,刚准备下楼梯,就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进了警长之屋。
身形高瘦,腰细腿长,但郁棘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偷猫的?
郁棘放轻脚步,去健身房掏了把杠铃,蹲在警长之屋门口,等偷猫贼出来,他立刻拽着胳膊把人甩在门上,又用杠铃卡住对方的脖子。
“你是谁?”
……
仇跃脸硌在“警长之屋”门牌上,听着熟悉的消毒水味儿声音响起,没了结巴也没了感情。
他不懂为什么郁棘睡一觉醒来就变了个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病,但被甩在门上、脑袋撞得发晕的这瞬间,仇跃有种直觉——
重新开始。
这是郁棘的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