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放任车子前行,好一会儿才撑着胆子把手拿开。
暗黑中被车灯晃过的景象更加让她吃惊,因为这条路分明和通往废矿的路一模一样,只不过它相对较平,没有那条环山路那么陡峭。
在拐过一个山坳后,车速总算慢了下来,最终展现在秦宴薇面前的,是秦书厌那辆在警方提供的监控里出现过的黑色奔驰,和一座被山体滑坡掩盖了大半的别墅。
秦宴薇坐在车里,害怕一点一点消失,逐渐攀升上来的是悲痛,她知道,这就是秦书厌所说的他和江素书的离开之地。
可是这么大的灾难现场,不也正说明他们被掩埋在了里面。
——骗子!什么离开,什么回到过去,分明就是出了事!
秦宴薇自欺欺人的冒着雨下车,浑黄的泥水一下流进了她的凉鞋里,T恤也被雨水瞬间打湿,她打了个寒噤,不顾危险的靠近摇摇欲坠的别墅,借着外头的车灯光亮,站在别墅破损的窗口朝里头看去。
这屋子里没有一点像是被人住过的痕迹,墙上的腻子白的瘆人,顶上的复古吊顶晃悠着摇摇欲坠,底下的家具和电器看起来更像是为了附和别墅的构造,而拿来作摆设的。
二楼的栏杆被泥石摧断了一半,能看见一间被冲垮的房间内部,里头空荡荡,一个供台样式的长桌就悬挂在断掉的楼板上。
秦宴薇试着叫了两声江素书,可回应她的只有一股沉沉的死气,莫大的惶恐催使着她回车上拿来手机,打开手电筒从窗口爬进别墅里。
光亮在四处晃着寻觅活人的踪迹,可什么也没有,正当她想要上二楼,小心的拉住残存的楼梯木雕扶手,屋内的所有摆设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坚硬的红木变的触感粗糙,客厅沙发上柔软的坐垫变的板正四方,茶几弧形的边角尖锐了起来,巨大的电视屏幕,逐渐失去了镜像反射的光泽感,还没有坍塌的墙体渐渐渗出水渍开始软化掉落。
秦宴薇惊恐的回头,窗口处吹进来一阵夹杂着雨水的阴风,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大门堆积石块乱泥的狭小缝隙里推了出去,撞在被泡烂的奔驰车身上。
她这才真正看清,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所有的东西都是纸扎的冥器,而被车灯大范围笼罩的坍塌山体,竟是座坟墓,堆砌坟茔的巨石,防备着她靠近。
“小书哥……”
浑身湿透的秦宴薇爬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神情悲窒的看着面前的坟墓。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爷爷特别爱讲鬼故事给她听,那时她也不知道害怕,总是听的津津有味。
妈妈每次都会阻止,说爷爷就会说些怪力乱神,可爷爷却解释,他们那代人经历过战乱,见的死人太多了,所以无论何时,都会对看不见的亡灵存着敬畏之心。
随着她长大,爷爷也去世了,他说的话秦宴薇却没有忘记。
而如今,无论是她出了车祸昏死陷入梦境,还是她踏入坟地被魇迷,这玄而诡异的一切都是她在经历。
至于秦书厌和江素书,他们不管是不是真的和她前世今生都有交集,现在都显的那么神秘。
爷爷常说,‘一个人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有东西来将他带走,但他不是死了,而是去到可以让自己不在痛苦的地方。’
那个总是任何时候都戴着墨镜的奇怪老头,根本就不能用‘活人’这两个字来定义,他就是来带走江素书的幽灵。
秦宴薇握了握被雨水浸的冰凉的手指,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电筒光这时也彻底熄灭。
直到这一刻,秦宴薇才意识到,不论她愿不愿意相信,愿不愿意接受,江素书都彻底离开了。
他说这里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他是真的跟着秦书厌去挽救过去了。
那他现在还痛苦吗?
暴雨一直没停,混着雷鸣不断压下,击打在市区林立的高楼顶端和间隙。
秦宴薇在山林里站了很久,久到她的浑身僵硬麻木快要失去知觉。
她不敢离开,秦书厌的陶罐已经撞碎,她怕一旦离开,就再也进不来。
她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能离那个前世今生都无怨无悔帮助她、照顾她的人近一些。
直到雨停,她才稍稍有些动作,转身时,庞然的悲伤突然压的她喘不过气,她趴倒在车前盖上。
或许她哭了,但眼泪混着脸上滑下来的雨水,让她一时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