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做我的道侣,好不好?”那人凑在他耳边哀求,鲜血染红了他的下半张脸,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似乎下一秒就会消散。
“好。”
“太好了,从今以后,你是就是我的道侣,我不许你嫁给别人。”
“好。”
“衡……真是不好意思,我好像要走了。对不起……”
——该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我的医术能更强一点就好了,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死在我面前。
如今我医术大成,你能回来吗?
眼泪落在地上,方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厌殊伸手,想帮他擦掉眼泪,却被飞来的花瓣划破了手背。
“本座真希望,自己就是他。”
“换做是他,他肯定不会强迫我。”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无法再反悔,厌殊也不想反悔。
方衡推开厌殊的怀抱,这一回,厌殊没有坚持。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奈何被血染透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他只能在地上狼狈地爬。
“厌殊,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明明答应了他,当他的道侣,不再和任何人有染,你却让我违背了和他的誓言。”
厌殊俯视着方衡此时的狼狈模样,脸上是戏谑而又满足的笑容。
“好啊,你尽管恨本座,至少……恨比爱长久。”
-
方衡久违地感染了风寒。
身为天莲,他本不会生病。奈何伤心到了极致,身体便会随之变得不堪一击。
他陷入昏迷,梦魇缠身,脑中全是鲜血淋漓的噩梦。
厌殊说过会尊重他的想法,但是现在显然食言了。
厌殊说不杀医修,难道就不会食言吗?
梦中,天地色变。
白衣染血,无数徒子徒孙倒在血泊中,拖着断肢,艰难爬行,宛如鬼魅。
“祖师爷,您为何要让魔修趁虚而入,屠我无忧谷满门?”
方衡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血流如注。
“祖师爷,您振兴医道,亲手创建无忧谷,亲口立下门规,‘天要谁死,我让他活。’您还记得当年的豪言壮语吗?”
我记得。
“可是,祖师爷,您飞升成仙之后,远在九天之上,对人间疾苦视若无睹,任由魔修残害无辜。您为何……见死不救?”
您为何见死不救?
您为何见死不救?
您为何见死不救?
方衡肝肠寸断,却无力反驳。
若他能够早些回应仙帝的旨意,将魔尊击毙,就不会发生后续的一系列悲剧。
“祖师爷,您怜爱世人,为何偏不怜我?”
“祖师爷,祖师爷,祖师爷——”
方衡头痛欲裂,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烂漫花海之中,厌殊坐在一旁,担忧地看着自己。
虚伪。
他果然不能对厌殊心软。
仙帝说得没错,魔修善于伪装,是他自己一时着了道,才会被厌殊的表象所欺瞒,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厌殊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还是有些烫手。
“你昏迷了至少四五十个时辰。”
“……”
方衡愣了愣。
四五十个时辰,凤凰不在,无人坐镇,前线岂不是乱套了?
他急匆匆从地上爬起来,奈何他受伤太重,还没站稳便是一个趔趄,再度摔倒入花海里,扬起一瓣瓣飞花。
厌殊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方衡咬紧下唇,向前线的方向爬去。
厌殊忍无可忍,冷笑道:“你现在身体都成这样了,还想去送死?”
“那些灵禽就像我的长辈一样,我不能见死不救。”
而且,它们或许会知道有关那个人的线索。
厌殊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他巴不得这些聒噪的飞禽赶紧死光。
“你要去就一个人去,本座不会帮忙。”
“你难道要违背天道?”
“天道只关心建木和毒木的死活,和这些鸟有什么关系?天道要是当真怜惜这些飞禽走兽,又怎会让他们困在这个小小的世界,永远不能飞升?”
“厌殊,你好冷血。”
“那又如何?本座把所有温柔都给了你,没有功夫关心别人。会和本座抢你的人,死光了最好。”
这难道就是厌殊屠戮无忧谷满门的理由?
方衡明白了。
果然他最初的目标是正确的,邪龙万万不能留,魔修的温柔都只是暂时的表象,一旦战线拉长,就会原形毕露,露出嗜血的本性。
“我不会让它们牺牲,我会去帮忙。”方衡挣扎着直起身来,以伞为拐杖,一瘸一拐地向前线的方向走去。
厌殊目送方衡的身影走远,并没有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