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花如许,子规嘶残月。
慕九龄独自一人坐在御花园的方亭内,忽听草丛堆里传来细碎的笑声,刚一转眼就瞧见一只猫从里面跳了出来,紧接追过来一小孩。
“喵!”慕湫双手握住那小猫的腰,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顺了顺毛。
“可算是抓到你了。”
他一抬头就见坐在亭子里的慕九龄,吓了一跳,忙躲不跌。
“到哪去?”
慕湫端正地站在原地,嘿嘿笑道:“方才毛球不见了,现在寻着了,四哥,我这就回去念书。”
正待要离开,却听慕九龄说道:“你过来。”
慕湫抱着猫拖着步子走到慕九龄身侧坐下。
脆生生唤了一声:“四哥。”
慕九龄敛眸,“五弟,我有话要问你。”
慕湫:“四哥你尽管问!”
“当真不想做皇帝?”
“嗯!”慕湫用力点头。
良久,慕九龄喟叹一声,无奈笑道:“……知道了。”
即位诏书是慕培清临终前亲自撰写的,写完后便将之交给了太傅,他却没想到太傅竟也背叛了自己。
慕培清在诏书上所立的即位之人原是慕湫,太傅觉得此人不堪重任,便将人篡改成了慕九龄,正巧慕湫却也没那做皇帝的心思。
慕九龄本以为这次慕青回来了,这龙椅便该由他来坐,只是近来关于慕青反叛的风声不断,他若是真当上了皇帝,那也是得位不正,是要遭天下人唾弃的。
上下都行不通,这位置便只有交给慕九龄了。
这个位置他也只是暂时帮慕湫坐着,慕湫现在还是太小了,若是哪一天他想要回来了,便随时都准备下来。
一阵凉风吹过,蓦的,慕九龄正色道:“时辰不早了,四弟先回去歇息吧。”
“好,我这就回去。”说罢,慕湫便抱着他的猫跑开了。
目送慕湫消失在转角处后,慕九龄冷声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影卫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慕九龄负手而立,“人可找着了?”
影卫抱拳:“属下无能,这些日子并未在京城内发现凌公子,就连相貌相仿的人也未曾发现,想必是易了容。”
慕九龄冷眸微转,“不必找了,他会自己回来的。”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凌睢在外头听说了继承皇位的人是他,他自然就会回来。
凌睢即不得滇王和王妃的宠爱,那也是娇生惯养的世子,是天潢贵胄,如今没了依靠,他在外面自然过不惯苦日子。
当初慕九龄身为太子时,他投靠他,后来觉得他胜算不大之,又转向而投了慕玉玄,他便是这样趋炎附势的人。
天边的残月逐渐被弥漫而来的云雾给笼去。
涓涓溪水向东而流,一团红色的同心结从上方而落,像是飘零的花瓣,被流水无情的带走。
凌睢收回空荡荡的手,顿时心底里萌生出了想要下到水里,将之捡回来的冲动。
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回眸一看,原来是凌意。
凌意摇了摇头,道:“既然都选择扔掉了,便不要再去想了。”
凌睢垂眸,惭愧道:“你说玉仙楼失火的事他没告诉我,可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有那日用言语呲牙他的那些官员,慕九龄选择漠视,或许是因为不想惹上麻烦……
凌睢这些日子不断在心里为慕九龄的那些行为找到动机,这么看来似乎是他误会他了。
凌意难以置信,惊道:“哥,你到底是念着他的?”
凌睢:“……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份情他是剪不断,理还乱。
凌意抬了抬下巴,凌睢顺着他眼睛的方向望过去,“你瞧……”
落花簌簌飘落,于半空中飞舞,盘旋落到底下的溪水上。
“你是这有意的落花,而他,便是这无情的流水。”
……
次日太和殿外,钟鼓齐鸣。阳光在运城中穿行,倒真像有条龙藏在里面。
汉白玉阶下,绯袍紫衣官员排排朝来。
祭天台上燃起青烟,慕九龄执玉圭行过三跪九叩大礼后,起身面向臣子。
众臣协力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登基大典结束后,慕九龄去了一趟冷宫。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慕玉玄恰巧在擦唇边残留的血迹。
慕玉玄嘴唇红红的,像刚吃了小人儿一样。他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线,瞧见慕九龄便笑了起来,“怎么?抢了五弟的皇位还没让你尽兴?还要在我这个哥哥身上找乐子?”
慕九龄倒是波澜不惊。
慕玉玄又问道:“你既然已经坐稳皇位,打算如何处置我这败军之将?”
他的嗓音如同结了霜,才登基不到半日便已经是一副帝王之态了,“朕封你为肃州王,十日后便启程就藩。”
慕玉玄五指扣在地上,眼里含着怒气,“肃州?那可是边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