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弥漫的熏香味越发淡了,略有燃尽之态。皇帝尚且吊着一口气躺在榻上,嘴里呜呜嗯嗯发着声,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慕九龄问道:“李公公,陛下可有立即位诏书?”
李公公欠身恭维道:“前些日子陛下还唤奴才取了笔墨,想是早有写下的,待奴才带人在这殿中好好找找。”
慕九龄走到床榻边蹲下,握住了慕培清颤抖的手,见欲说却又道不出的样子,“父皇可是还有话要交代儿臣?”
“不……不,你……”
一面嚷嚷着,一面有银亮的泪水从眼眶里流落出来。
直到现在没人能听清楚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半响,慕九龄忙不迭喟叹,起身后李公公便过来道:“陛下,奴才并未在这殿中找到陛下的所立的即位诏书。”
话音一落,殿门便被人打开,只见慕玉玄和慕湫也被人送了进来。
三人同时跪在皇帝跟前。
慕培清勉力抬手,浑浊的眼睛在三人之间游荡,喉咙里发出如风箱般的嘶吼,“雏凤……”
“雏凤……”剧烈的咳嗽震的龙床吱呀作响,唇齿间流出一口血,蜿蜒而下。
慕湫被眼前的场景惊住,喃喃唤了一声:“父皇……”
他觑视左右的二哥和四哥,两人只是低着头,脸上挂着零零星星凄断的泪珠,和无尽的沉默。
慕培清嘴里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呜呼,“清于老……老凤……”
“声……”
声音到末端时便消失了,慕培清的手重重砸到了榻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慕湫杏眼眨了眨,问道:“父皇……怎么不说话了?”
一旁的太监本能地捂住了慕湫的说话的嘴。
只听外头李公公尖锐的声音变得高亢,带着浓浓哀愁刺破死寂,“陛下——殡天了!”
一声哀嚎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丹墀上。底下跪着的文武百官先是一愣,转眼间,哭声便如同潮水般,从丹墀下逐渐涨了上来。
哭声未止,远处突然传来如雷般的声响。李公公的手指骤然收紧,底下的哀嚎声戛然而止,众人慌乱起来。
宫门被人打开,士兵排山倒海的冲进来,将底下的臣子包围起来。
殿内气氛凝重,伴随着远处传来的沉闷丧钟声,更是无人敢先动一作。
皇帝人是走了,可是江山该由谁来接管?
他的即位诏书到现在也没被人找到。
这时慕湫身边的太监先道:“陛下临终前曾多次召五殿下到跟前,更有口谕传位于五殿下。”
慕湫愣愣望着身旁的人。
话罢,拥护慕玉玄的太监便道:“陛下晏驾,皇太子承宗庙之重此乃天道!”
这一句到是点醒了众人,这太子是慕玉玄。
他才是真正该继承大统之人。
慕玉玄站起身来嘲讽似的笑了两声。
突然,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有人喊道:“即位诏书在此!”
这声音引着所有人转头望去。
两列士兵鱼贯而入,进入到殿中,从门外一片清白色中走出一人。
那人正是几天前逃出城的太傅,他手上端着的匣子随着晃动的宫灯在房梁上投下了诡谲的阴影。
慕玉玄这些时日被禁足在东宫,并不知道外面的事,只是好奇他们哪来的即位诏书?
方才那太监用力指着周遭的士兵,喊道:“你们这群反贼!太子都摆在这,哪里来的即位诏书?!”
太傅笑道:“反贼?反贼不应当被禁军阻挡在城外么?这会子又如何会站在这里与你们说话!”
“这诏书乃是陛下临终前亲自交付于我,”话罢,他抖手展开卷走,将卷面呈现在众人眼前,“这朱砂御笔,这玺印便是铁砧!”
这时候又有人道:“殿下有口谕,若有人敢质疑诏书,便以谋逆处置!”
慕九龄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熟稔,定睛望去,说话之人果真就是慕青。
他回来了。
这场纷争越发迷乱诡谲,慕九龄望着地上交叠的人影错乱的人影,不住想起凌睢。
他现在人怎样了?又是在何处?
簌簌无风花自落,一片零落的花瓣,盘旋而下,落到了桌上的泛着的茶盏里,弄起圈圈水纹。
一人将眼前的茶盏端起来,倒掉里面的茶,咕噜咕噜重新沏上了一壶。
“二位客官慢用。”小二嘿嘿笑道。
凌意夹了菜放入凌睢碗里,道:“哥你怎么不吃?”
凌睢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
“哥?”凌意又唤了一声。
“嗯。”凌睢被拉回神思,勉力勾唇一笑,端起碗筷吃东西。
“凌意,”凌睢突然叫住他,“你说我们要走,身上可带有足够的盘缠?”
凌睢那时候走的太急,竟把这事给忘了。
“实在不行……一路上档掉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