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种感觉,晓小棉其实很想上场跑步。
因为放学后,被安排跟着运动员一起去训练时,我看见她也来了。她离得很远,坐在围着操场而建的某张椅子上,四周是熙攘人群与沉默夕阳,她望着这个方向,缄默得像一颗冷硬的石头。余晖轻而凉,浅浅描摹她灵巧的眉眼,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她的目光,总觉得是悲伤的、沉默的。
训练算不上苛刻,说是训练,其实也只仅限于真的想赢比赛的人。我跟着大部队悄悄跑了半圈后就脱离了队伍,坐在操场正中央作为足球场地的草坪边缘,那里放学了也常扎堆很多人。他们跑到第二圈时,我看见了林先辰——他的确是出众的,在运动这方面上。两圈就拉开了与其他人的距离。我看见他绷紧脸、额上细密汗液、被润湿的发丝、映射夕阳光的汗津津的脖颈以及校服背面那一小片晕开的汗渍,我隐约听见他轻细、不明晰的喘气。
我仰头,看着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云团,一层叠着一层漂浮在万米高空上,长叹一声呈大字型躺下了。塑料草芽又短又尖,隔着校服刺得我痒痒的,但还能接受,于是我闭上眼睛心安理得打起盹来。
我没睡着,又感觉好像是睡着了,思想轻飘飘的,说是梦境却感觉很真实。我能听见四周学生嘻嘻哈哈交谈声,明天的早饭、今晚的聚餐、忘记记录的作业、暗恋的男孩女孩……都是他们谈论的中心。我听见脚步声,笑声以及仿佛远在天边的说话声,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做清醒梦,我困顿,是真的闭上了眼,但我的精神清醒着。
林先辰坐在我身旁时我感受到了,但我没睁眼,他也不说话。
他身上夹杂一股蓬勃的热气,手臂无意间擦过我肩头时,我隔着校服感受到那股滚烫。我闭着眼,但脑子里浮现出他那双常常弯着的、闪着零星光芒的眼睛,忽然有呼吸滚过我额头,拂动我的发丝轻挠我肌肤,我知道林先辰又凑近了——他老爱凑近看人。写字也爱凑近写;看书也要凑近看;看谁都得凑得很近很近,近到鼻尖几乎要触上,他又不是看不清。
我有个猜想,他不会是在拿鼻子嗅吧?
睁开眼,我果然和近在咫尺的林先辰对上目光。他倏地瞪大眼睛,看着我笑:“你醒啦?”
“结束了?”
“嗯!”风一吹,汗又干了,已经看不见他鼻头、脖颈上的汗,只有校服领口还未被吹干的浅痕还在。他起身,“你还是很爱偷懒呀,不良少女。”
“你以为是谁害的。”我也站起身,拍拍沾上塑料草芽的裤子衣服,“还有你要叫那个外号到什么时候。”
“那女流氓?”
“驳回。”
“那……”他拉长声音,被拖长的尾音是一团被捏成任意形状的柔软的棉花,他笑起来一直是这样的音调,感觉是他故意的。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才试探地用问句说,“洛苒?”
我撇他一眼,想打趣他来着,但看到他说完后用手轻轻捂着嘴巴的紧张表情,思索再三还是瘪瘪嘴:“随便你吧。”
他立刻像得到主人允许爬上床的小狗一样凑上来,我扒拉他:“滚开,你身上有汗臭味。”
“臭吗?”他低头闻闻衣领子,撅着下唇可怜巴巴地看我,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吗?”他第二遍绝对是在得寸进尺,绝对是。但我也是随口说的,他身上没有汗臭味,那是沐浴乳被滚烫肌肤烫出来的、闷闷的香味,也许是他昨天才洗过澡;也许是他流的汗不多吧。撒娇是他的惯用伎俩,我早免疫了。
他:“你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