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眼去观察他，看见他缄默地看我，眉头正中轻微地蹙起，仿佛正在纠结着我的问题。

许久后，他眉间有些舒展了，凑得很近。近到我能清晰看见日光凝聚在他眸中，凝成一小片亮晶晶碎片，四周吵闹，但他声音轻盈透亮，他笑起来：“人是为了改变才希望重生的吧——每个想重生的人，都是因为人生中有绝对想要更改的命运，才有了这种强烈的想法吧？如果一直纠结这个问题的话，重生就没有意义了啊，这段记忆不管怎么样都是属于她的。太在乎这个问题的话，不是还活在过去、什么都没有变吗？”

他说：“也许重生也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环呢？”

我说：“那样对男主太不公平了。”

他又说：“但那是女主的人生，其他人怎么样其实无关紧要吧，只是身份被套上了男女主的枷锁而已。”

我静默。

我竟然忘记了，他才十七岁，是真正的十七岁。是那个会满怀热血朝着自己认为对的方向走到死的年纪，是鲜活的、乐观的、明媚的、青葱的——也是挣扎的、痛苦的、绝对的、无所不往的年纪。所以才能毫无顾忌，不考量也不在乎现实地说出这样的漂亮话。

“无论是以前毫无改变的她，还是重生后产生了变化的她。这段经历带来的种种，都是属于她的——从来都是。”林先辰离远了，阳光将他发丝染成脆弱的金色，“没想到你是会因为这个纠结的人啊？可惜我不怎么看电视剧……不然我还能和你讨论一下的。”

我垂头，叹息着、无奈着笑了，抬手挠挠后脑勺去看他：“我知道了。”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

人只要长大，思考的东西就会变多，这样纯粹坚定的思想很难再回到自己手上了。我迟钝地意识到，重生并不是单一地为我带来了什么——更多的是失去了什么。总有人说，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可现在我怀着对青春的感受回到了我的青春中来，却悲催地发现我再也无法、再也没有那样多愁善感又温柔的小心思了，也再不会一往无前、雄鹰般冲破蓝天桎梏，去追寻所谓理想与远方。

那些东西我早就不信了。

“你说得对。”我对林先辰说，“游乐园的确是一个能让人开心的地方。”

我侧目去看他，看他露出欣喜笑容的、年轻的面容：“我今天很开心。”

我抬起手去抚他头顶，他的发丝被阳光晒得滚烫，顺滑得根根分明，就好像在抚着一颗柔软的太阳。他讶异地顿了顿，随后乖乖垂下头来没有躲开，我摸到他隐在发丝中温热的发旋，指尖也滚烫。

他保持着垂头的姿势抬眼，浅浅地、害羞地笑着：“这样你满意了？”

“嗯，我想想……”我抿嘴哼笑两声，“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