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颠簸将她惊醒。机舱里氧气面罩纷纷落下,乘客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刘姿下意识抓住前排座椅,看见窗外电闪雷鸣,机翼在狂风中剧烈震颤。
"各位乘客请不要惊慌——"机长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们正经历...暂时性通讯故障...寻求最近备降..."
她的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屏幕亮起又熄灭。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文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仙人掌开第二朵花了。"
黑暗吞噬了一切意识前,刘姿紧紧攥住了那枚冰岛克朗硬币。
上海浦东机场,文靖坐在轮椅上,不断刷新航班动态。电子屏上"延误"两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小雨蹲在旁边,手机贴在耳边,一遍遍拨打刘姿的号码。
"还是不在服务区?"文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小雨摇头,金发乱糟糟地耷拉着:"航空公司说可能遇到强气流,暂时失联..."
"暂时。"文靖重复这个词,左手死死攥着轮椅扶手。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抽搐起来,黑色支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苏棠匆匆跑来,手里拿着热可可:"最新消息说正在联系附近空管..."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文靖突然推开轮椅,用左手撑着站了起来。
"文老师!"苏棠惊呼。
但他只是站着,目光死死盯着航班信息屏。三秒,五秒,十秒——然后膝盖一软,被小雨和苏棠一左一右扶住。这是他患病以来第一次独立站立,却发生在最糟糕的时刻。
回程的车上,文靖的右手疯狂地在平板上敲击着。他调出全球航班雷达图,放大那片可疑的空白区域;搜索最近24小时航空事故新闻;甚至黑进了气象卫星云图系统。小雨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想劝阻却被苏棠拉住。
"让他做点什么。"苏棠小声说,"比干等着强。"
夜幕降临时,文靖的右手终于不堪重负,痉挛着蜷缩成一团。他咬着牙用左手掰开手指,一滴汗落在平板上,模糊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搜索窗口。
小雨悄悄拍下这一幕:昏暗的台灯下,文靖的轮椅周围散落着空咖啡杯、药片铝箔和打印出来的气象图。他的右手被支架固定着,左手却温柔地抚摸着琴盖上那株仙人掌——两朵小白花在空调风中轻轻摇曳,像在无声地哭泣。
凌晨三点,文靖突然惊醒。他梦见刘姿站在查理大桥上拉大提琴,琴声被伏尔塔瓦河的波涛吞没。摸过手机,屏幕上依然没有任何新消息。社交媒体上已经开始有#CZ876失联#的话题,有人上传了模糊的雷达截图,显示飞机最后出现在哈萨克斯坦上空。
他推着轮椅来到钢琴前,左手悬在琴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三个月来第一次,他不知道该弹什么。所有的旋律都卡在喉咙里,变成难以呼吸的硬块。
晨光熹微时,苏棠发现文靖趴在钢琴上睡着了,右手还维持着试图弹奏的姿势,支架边缘有干涸的血迹——大概是练习时磨破了皮肤。琴盖上放着那两枚冰岛克朗硬币,图案面朝上,像是某种固执的祈祷。
第三天,航空公司终于召开新闻发布会。文靖坐在电视机前,左手紧握着手机,屏幕上还是最后那条关于仙人掌的消息。当发言人提到"黑匣子信号"时,他的右手突然剧烈痉挛,碰翻了茶几上的水杯。
小雨的镜头记录下这个瞬间:水珠在空中折射出扭曲的光线,文靖的脸像是被打碎的镜子,所有的表情都支离破碎。背景音里,新闻发言人冷静的声音继续说着"搜救区域""生还可能性"这样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