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姿被护士推出抢救室,隔着玻璃窗,她看见文靖的身体在电流冲击下弹起又落下,苍白如纸的胸膛上贴着冰冷的电极片。苏棠的父亲——那位永远冷静的康复科主任——此刻正跪在病床上做心肺复苏,白大褂被汗水浸透。
"200焦耳,再次除颤!"
文靖的身体又一次痉挛。刘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小雨从背后抱住她,金发被泪水黏在脸颊:"柏林那边的神经科专家正在连线...他们说..."
抢救室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窦性心律恢复了!"
刘姿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看见监护仪上终于出现了规律的波形,但文靖的脸依然灰败如死,呼吸机有节奏地嘶嘶作响。
"脑缺氧4分38秒。"主治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现在要立即进行亚低温治疗,72小时是关键期。"
小雨的相机掉在地上,镜头碎裂的声音在走廊里格外刺耳。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像一块巨大的冰,将世界分隔成冷暖两半。刘姿坐在观察窗前,看着文靖被各种管线缠绕的身体浸泡在淡蓝色的低温毯里。他的睫毛结着细小的霜花,仿佛真的沉入了北极冰海。
"体温32.5度,脑电波显示..."
医生的声音忽远忽近。刘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能在钢琴上精准弹出每秒12个音符的手,此刻却连一杯水都端不稳。
小雨拿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塞了一杯到她手里:"苏棠爸爸刚和德国专家会诊完。"她顿了顿,"他们想尝试一种新型神经修复疗法,但需要等文靖醒过来..."
"他会醒的。"刘姿打断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窗外,上海的秋雨变成了冬雪。监护仪上的数字缓慢变化,如同某种残酷的倒计时。
第三天凌晨,刘姿在监护椅上惊醒。文靖的体温正在回升,但脑电监测仪依然沉默如深海。护士小声议论着"缺血缺氧性脑病"和"植物状态",被她用眼神逼退。
"文靖。"她贴在玻璃上轻声说,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记得我们高中那次月考吗?你发烧39度还非要弹《钟》,结果在台上晕倒了。"
监护仪上的线条毫无波动。
"后来校医说你是低血糖...其实我知道,你是通宵帮我改谱子。"她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醒过来,我新写了首曲子骂你..."
玻璃突然被敲响。刘姿抬头,看见苏棠举着平板电脑站在外面,屏幕上是柏林神经科教授严肃的脸:"刘女士,我们分析了他的基因检测报告,发现一个罕见突变点..."
第七天,文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刘姿正在给他按摩手指——这是康复师教的,说能防止肌肉萎缩。当她触碰到无名指时,突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回握。
"文靖?"
心电监护仪的节奏变了。刘姿疯狂按响呼叫铃,看见他苍白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像在梦中追逐什么。
当文靖终于睁开眼时,目光涣散了很久才聚焦到刘姿脸上。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呼吸面罩上泛起白雾。
刘姿俯身,听见气若游丝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