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平静。"她松开手,冰岛口音的英语柔软而低沉,"最后那天还在听你录的《海洋变奏曲》。"
文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刘姿悄悄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掌心冰凉。
埃尔莎这才转向刘姿,湛蓝的眼睛里带着审视:"好久不见,刘姿。"
没等刘姿回答,她已经从同伴手中接过那个木盒:"老埃里克说,这把弓应该配一把好琴。"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文靖,"和你。"
木盒打开的瞬间,江风突然静止。盒中的琴弓通体呈象牙白色,弓杆上有细密的螺旋纹路,弓毛是罕见的浅金色。文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纹路,像在解读某种古老的语言。
"弓杆是独角鲸的牙。"埃尔莎说,"弓毛是冰岛马的尾鬃。老埃里克花了二十年才找到合适的材料。"
小雨的镜头推近,捕捉着文靖颤抖的指尖。刘姿突然想起柏林公寓里那个未完成的乐谱——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个鲸鱼图案的含义。
"试试?"埃尔莎从琴盒里取出一把古老的大提琴。
码头的灯光次第亮起。文靖接过琴弓,在弦上轻轻一拉——声音低沉而神秘,像深海传来的鲸鸣。刘姿不自觉地走向码头边的公共钢琴,那是政府为街头艺人设置的。
当钢琴的第一个音符加入时,奇迹发生了。大提琴与钢琴的音色在江面上交织,竟产生出类似管风琴的共振。埃尔莎立刻取出自己的大提琴加入,小雨则举着口琴站在堤岸上。没有乐谱,没有排练,四个人的即兴演奏就这样在黄浦江畔自然流淌。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有人举起手机拍摄,有人跟着节奏轻轻摇摆。但刘姿的眼里只有文靖——他闭着眼睛演奏的样子,像是回到了冰岛的海边,回到了音乐最初诞生的地方。
演奏到高潮时,文靖突然改用拨弦,琴弓在指尖旋转一周,划过夜空,最后停在刘姿面前。
"鲸骨琴弓的第一首歌,"他的声音混在江风中,"应该由我们共同完成。"
刘姿接过琴弓,才发现弓尾刻着一行小字:"给迷途的水手,和等他归港的灯塔。"
埃尔莎的大提琴突然转为欢快的船歌节奏。小雨跳上堤岸的石栏,口琴声像海鸥般盘旋而上。刘姿将琴弓还给文靖,手指重新落在钢琴上。这一次,她不再拘泥于古典的框架,而是让音符随着江潮起伏。
渡轮再次鸣笛,准备启航。但音乐没有停止,反而在夜色中愈发清晰。就像所有美好的相遇一样,这首即兴之作没有真正的终章——它只是随着潮水远去,变成黄浦江上的一段传说,等待下一个有缘人续写。
琴弓在文靖指间转了个圈,最终停驻在弦上。大提琴的余韵混着黄浦江潮湿的夜风,在围观人群的掌声中缓缓消散。刘姿的手指仍悬在钢琴键上方,仿佛还能触摸到方才即兴演奏时残留的震动。
埃尔莎收起琴弓,红发在江畔的霓虹灯下泛着微光:"比我想象中更合拍。"她看向刘姿,唇角微扬,"难怪文靖总说,你的钢琴里有灯塔的光。"
刘姿一怔,转头看向文靖。他却只是低头整理琴弦,耳尖微微泛红。
小雨的镜头精准捕捉到这一幕:"这段要是剪进纪录片,收视率绝对爆表。"
"你敢。"文靖头也不抬地威胁,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埃尔莎突然拍了拍手:"好了,音乐家们。"她从背包里抽出几张皱巴巴的纸,"老埃里克还留了些东西给你们。"
那是几页手写的乐谱,边缘已经泛黄,右上角画着歪歪扭扭的鲸鱼和灯塔。文靖接过时,手指明显抖了一下:"《灯塔变奏曲》......他写完最后一段了?"
"不止。"埃尔莎指向其中一页的批注,"他特意标注,大提琴和钢琴的对话部分,要留给'那个中国女孩'来完善。"
刘姿凑近看,谱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在某个过渡段旁边写着:"此处应有东方韵味的转折——WJ知道是谁。"
江轮鸣笛,水波拍打着堤岸。刘姿忽然明白,自己早已被写进这段跨越海洋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