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为拯救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寻找一个理由,绝不是为了史册里歌功颂德的篇章,更不是为了封禅台上冠冕加身的殊荣。只因在危难边缘坠落时,我的朋友从未将我遗弃在永夜深处,所以,我必将千千万万次,不遗余力,把黎明焊进他们的瞳孔。’没有什么圣女垂怜世人的慈悲,那是黑暗里永不熄灭的无定星火。
“组织撤离!”硝烟里陡然炸开一道清音。
人群如退潮时分终于望见灯塔的蜉蝣,将最后气力化作奔向钢铁飞翼的踉跄。两双军靴叩地的节奏恰好卡在混乱边缘,直到五十二层楼在飞行机器人的嗡鸣中清空后,他们给彼此打上利落的战术绳结。
“分头救援。”
“好。”
玻璃爆裂声此起彼伏,陈姝蹬地腾跃的瞬间,金属扣带撕开浑浊空气。烈焰长舌舔舐着走廊湿漉幽暗的四壁,那些油润粘稠的菌丝在火苗尖啸中蜷缩成焦褐触手,渗出沥青般腥臭的墨汁。喇叭就在这脓液横流的墙壁间机械地重复着:“幸存者请快速前往最近的窗户,接受救援!幸存者请快速前往最近的窗户,接受救援!”
门板震颤着发出垂死的呜咽,陈姝抬腿破门时菌丝簌簌抖落如雪霰。腥腐气息里,那个男Alpha即将与菌毯融作一团肿胀的肉块,脓浆在青紫的皮肤下汩汩涌动,像是一张张从肌肤下裂开的嘴巴在呕吐。
上回她背着喷火器,只能看着活人在火舌里蜷成焦炭。这次刀刃劈开菌丝时,那人原本蒙着层死灰的眼瞳突然迸出星点火光,就像枯井里突然映见了月亮。
她果断地扯开男Alpha被菌丝黏连的衣裳,脓血在指缝间拉出千万银丝。当火焰舔舐着菌丝发出电波般的尖叫,男人喉头终于滚出一道沙哑气音,“谢…,谢。”
陈姝垂眸看着掌纹里未干的血渍,也轻声应了句谢谢。那些总在午夜掐住她咽喉的鬼手,此刻都松去了力道。
两人将负伤的人们一一背出,汗水混着血水在颈窝积成小洼,火舌舔破鞋帮在脚背烫出红痕,踩着机械残骸铺就的逃生路,在没有军部救援的情况下,硬是从百层巨兽口中抢出六成受困者。连那些被菌丝裹成茧子的,也都扯回了人间。
军部的救援机盘旋而至时,他们正攥着最后半管燃料扫尾。得救者攀上直升机悬梯时,喉咙里进出粗砺的“谢”字撕破了云层。那些被火舌燎伤的声带此起彼伏像一首‘Daylight’,在黑暗中将黎明的音符精准敲打在人的脊椎骨上。
空气里浮着灰粒子,林雨泠制服上的各种残渣还没掸干净。火场余温烘烤着后颈,眼睑下栖息着疲惫与骄傲,却不再藏着欲说还休的期冀。军靴碾碎碎玻璃的声音很脆,过去总在这时绷紧的肩膀松了,光脑屏明灭的光在他侧脸流淌。
“汇报完毕。”收尾的军礼划破硝烟,不像敬长官,也不像敬父亲,倒像少年在训练场初见浩瀚星河的那个夜。风中站立的影子渐渐清晰,交织着血与火的地平线上,运转轨迹开始脱离父辈命定的坐标系。他没重复任何人的轨迹,野草在碛砾间扎出牢固根系,骨节分明的指节正托起废墟深处第一缕光斑——此刻天际流动的,是独属于林雨泠的瑰霞。
那些以亲情之名的绞金锁,那些被披裹蜜糖的强韧网,此刻在钢刃下整齐断裂。他以一个omega,一个人们眼中柔弱不堪的形象,站在大火前,熔断所有刻板的印痕。这是他的时代,是他们的时代,是一个注定从覆灭走向新生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