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姝将指尖蜷进他病号服袖口,用幼犬讨奶的模样蹭他的下颌,“抱抱我吧,我想要充电。”
林雨泠便往枕上又陷了陷,衣料在床单上窸窣滑动,双臂如折翼的鹤向她徐徐展开。“来吧。”
她手肘支在床沿,脖颈低垂成谨慎的弧度。他忽地笑出声,掌心缓缓熨过她蝴蝶骨,将人往怀里按实了。那医用胶布在被蹭开的蓝白病号服下若隐若现,透着一丝鲜红。
“没关系的,我没有你那么娇气,一点不疼。”这话说得像咬开一颗蜡封药丸,裹在糖衣里都是苦涩的甘。陈姝瘪了瘪嘴巴,还是悄悄用腿撑住了床板。两具单薄身躯叠成暖融融的茧,林雨泠的心跳声穿过衣料吻上陈姝耳膜,她便数着这声响阖眼,“你还没跟我说你的需求。”
林雨泠的指尖在消毒水气息里轻轻颤动,眼瞳倒是清冷冷的,秋潭似的让人望不穿深浅。“把喜欢我这件事,再说一遍吧。”
相贴的气息突然远了分毫,陈姝歪着脖颈虚虚看他,白炽灯在鼻尖勾了道银边,“再说亿遍?”
话音将落便觉腰间一紧,林雨泠已慢条斯理地算起账来,“嗯,每日一遍,一亿天,你可得活够二十七万年了。”
消毒柜的蓝光在瓷砖上流淌,她忽然敛了笑意,目光像浸过月色的溪,“我喜欢你,这是今天的一遍。”话音坠在夏末的蝉鸣里,倒比方才的玩笑话更显郑重,仿佛在病历本上落下最后一笔诊断。
晨光初绽时不锈钢铁架拖拽出细长影子,Omega姐姐熟练地将玻璃吊瓶挂在陈姝床头,金属挂钩发出细微的叮当声,林雨泠忽然抬起手,柔软的掌心覆上她眼睑。睫毛细密如雀羽般摩挲过肌肤,挠得他掌心发痒,他嘴角抿出极淡的弧度,倒像是被这细小的痒意逗笑了。
“为什么捂我眼睛呀?”陈姝声音闷在他指缝里。Omega姐姐正往她手背缠止血带,针尖悬在半空闪着银光,笑着接话,“他应该是担心你怕针吧。”
陈姝恍然忆起易感期,自己烧得糊涂时确实说过不要打针这样的话,倒成了他心尖上硌着的砂。可她却也不揭破,待针尖刺入血管,面颊追着他温热处偏了偏。全然不顾Alpha的面子,将一米九的身躯塌成一捧绒絮。他果然将她抱得更紧。
针一打三天,身上已彻底不疼。
疫苗研制总归要等些时日,两人枯守实验室也没用处,上头体贴,在最近的商圈寻了间新式酒店,全息舱泛着蓝光嵌在套房里,温泉池子氤氲着硫磺味,SPA间飘来柑橘精油香,最合年轻人的脾胃。
陈姝早闷得发慌,到底是顶级Alpha的底子,骨子里躁动难安,前些日子高强度训练倒还睡得安稳,如今闲下来反倒辗转反侧。听说要换住处,眼睛亮得能映出全息舱的金属光泽,拽着林雨冷衣袖晃荡,“一会儿我们去全息舱打一架吧!打一架吧!”
“知道了,坐好!”林雨泠揪住犬科动物的耳朵尖,话音未落那大狗已端端正正贴回车座。两人轻装简从倒是洒脱,陈姝盯着报销账单上跳动的数字,眉间戾气都乐得淡了几分。
酒店大堂冷清得能听见石英钟走针声,前台姑娘挂着黑眼圈机械式抬手指路,“北边跃迁舱。”
廊道里陈姝压低声音,贴近他耳廓嘀咕,“这些员工倒比我们惨,封多久就得熬多久。不知道给不给加班费,这得算吧?”林雨泠抚过光脑弹出排课表,“别心疼别人了,不出意外——”他顿了顿,溢出一声轻笑,“咱们今年也在‘调休’。”
“呃啊…!”陈姝喉间发出哀鸣。
林雨泠笑着迈进跃迁舱,指尖轻点过泛着蓝光的操控台,她紧随其后,一副没骨头的模样将下巴压在他颈窝。跃迁舱裹着爵士乐的羽毛缓慢攀升,三十层时层灯挣了一下,如同败血症患者眼底渗出的血斑,却并没有被两人捕捉。
“叮咚——”门向两边打开,四只脚同时向舱壁退去。陈姝抻懒腰的动作突然凝固在腥雾中,门缝轻启的刹那,溃烂的猩红肉糜从门外淌了进来,那不是受伤的野兽在垂死,是屠宰场卸货口倾泻的腐肉瀑布。横陈在霉菌盛宴上的腐败肌体正随着瓣膜状的菌伞缓慢搏动,随着舱门轻微震颤扒进六道钢索缝隙,正对着她和林雨泠的方向。
“艹!”林雨泠比陈姝先骂出声,指节重重砸在关门键上,那些雪白菌丝却在瞬间沿着他袖口向上攀爬。说时迟那时快,陈姝腕骨翻转卸开制服第二粒钢扣,金属刮过轿厢的瞬间,火星像被囚禁的萤火虫突然炸开。“没事吧!”“没事。”两人粗喘着,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地似有蛆虫在脑髓里产了卵。燃烧的纸巾扑向菌丝群,焦黑触须蜷缩着发出油脂爆裂声。
警报键的红光不停嗡鸣,旧磁带绞碎五脏六腑的杂音里,滑出浓痰般堵塞吞咽声,最后裂开成玻璃渣贯穿头颅的尖啸。对面那声“救”卡在跃迁舱骤停的震颤中,“哐!”,他们吊在了五十一与五十二层的断层带,如同鼠妇蜷缩在捕兽夹里。“滋…,滋滋滋…”白炽灯管痉挛般抽搐着,吐出最后一口惨白的血痰。
林雨泠坐标还没来得及传至凛冬军终端,菌丝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金属管道里产卵。
“不行,我们要快些出去!”陈姝的手指刺入舱门缝隙,指节卡在戈壁黄岩般的水泥墙间。就在光彻底灭下的瞬间,林雨泠在她刚刚望着的方向看到菌丝正从排风口喷涌而出,如同腐烂的子宫里流出的脐带血。
出去不一定安全,留在里面却一定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