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看得像橱窗里熨得笔挺的羊绒大衣，可是买衣服，总得掀开内衬瞧瞧，才看得见那些杂乱无序的线头。——记得吗，在操场排队等捅喉咙拭鼻子，那天的天有点阴，都没当回事，可它突然就下了暴雨。我恰好路过，说包里正多一把伞，你和周学长夸我心好。其实我是从群里得了消息，特意从宿舍楼跑下来找你。你不知道我手里的那把伞骨被我捏断了三根，我‘路过’去不过是想听你说句‘多谢’。我也明知道你不喜欢Alpha刻意接近。”

“我不知道你做的，可也多得是事儿你不知道。保持你对Alpha的警觉来听，林雨泠，难保我现在说的话是不是也含了刻意讨好的成分。因为我喜欢你，我想你再高看我两分。”

“我能把道德手册当废纸卖，走捷径的脚印比地铁线路图还密，怕死时膝盖软得能跪碎核桃。你当我是圣像，其实我连石膏像都算不上，不过是泥胚子淋了金粉。”

“我家地上那摞报纸，被我匆匆踢进去了几张成人内容，趁你不注意我多绕了二里地去扔。我和你讨厌的那些Alpha没两样，骨子里都刻着掠夺者的基因，就像屋檐子下面总盯着晾衣杆上真丝睡裙看的野猫。”

“或许在某些时刻，某些决定里，我拥有你所说的那些美好的特质，但我远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她说着，让书页沙沙响过十数下，“如同你说书再厚也会见底，短暂的吸引靠得是两块石头碰在一起时打出的火花，长远的相处却要将石头本身拿在手里。”

“喜欢这事像看月亮，都说月色撩人，但谁盯着环形山看整夜？人们要的是银盘子似的圆满，不是陨石坑里冷冰冰的岩石标本。可是在不知道多少亿年前它砸出第一个陨石坑时，就是这么悬着。美或不美，都只是地球人自说自话，是情人眼里的滤镜。等滤镜碎了，那些环形山就成了罪证。”

“呵…”林雨泠的肩线在光晕里轻轻震颤，短促地笑出声，“陈姝，你真的是个狡猾的Alpha，比我以前遇到的所有Alpha都狡猾，都要叫人讨厌。”

陈姝鞋尖楔入他两寸见方的阴影里，像是一把匕首强势地插进月光下的雪地。她扬起的杂志封面泛着铜版纸特有的冷光，正是时尚版面的美人图。

“现在你可以扇我耳光。如果你不抽，我就要接着往下说了。”

“啪！”林雨泠巴掌甩得干脆，陈姝的脸偏过去时，发丝间漏出耳垂上细小的反光，而他垂下的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故意贴近的吐息扫过她绷紧的颌角，“继续。”

陈姝抬起指尖在脸颊上停留了一秒，仿佛在丈量疼痛的深度。偏头的瞬间吸了口气，那个笑从嘴角溢出来。

“我们也就认识这点时间，要说刻骨铭心那是我在骗你，你肯定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我知道，我们各自攥着张车票，其实人和人是站在月台两端短暂地相遇的，各自世界里总在同时发生数十件事。情爱充其量是其中之一的旋转门。或者说，我们各自摊开在图书馆不同的楼层。书不会因为读者中途离场就失去价值，墨香永远比人长久。”

“咱俩肯定也谈不上恩深义重的救赎，我猜你也尤其讨厌这个词。这个词天生带着俯视感，它不是‘爱’。所以感情更不该是急救箱里的绷带，那些举着创可贴说能治心绞痛的人，最后往往把伤口捂出更深的溃烂。”

“所以你看啊。”光晕里映出陈姝清醒的眉眼，“你带着你的星辰大海，我守着我的山川湖泽。没有彼此不会有什么，但在此时此刻，我依然觉得，能有你在身边会更好。”

“这个时间线太长了，已经脱离了‘喜欢’。为尊重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爱必须建立在彼此平等。书上说‘如果爱只是一种感觉，那么当它遇到挑战，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消除，因为我们很容易在不同的人身上获得这种感觉，所以移情别恋，最经常的说辞是'我没有感觉了'。但真正的爱并非一种感觉，它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是一种彼此的牺牲和彼此的成长，真正的爱一定不是瞬间的感动，而必然是很久的一种委身，彼此牺牲，彼此成就，彼此尊重’。”

“我想试着更多的走近你，学会尊重你，也敞开我自己，允许和接受你的走近，将我们的边线进行融合，又始终相对自由。”

“我喜欢你，林雨泠，但我不想仅仅是喜欢你。”

“你贪心的部分，我想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