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泠抖开外套包裹住指尖,反复擦拭着陈姝面上斑驳的血渍,底下的皮肤逐渐泛出晕润的红。分不清是凝血还残留印痕,或是深巷野猫蹭过石墙时留下的绒绒灼迹。
她望着他,昏光映得人眸子滚烫。那双眼睛像黏在刀刃上的血珠,随着林雨泠腕骨移动的弧度来回摇晃。当那双手即将抽离的刹那,她倏然拽住他指尖往下压。看似是林雨泠把着陈姝的脸,其实是她粘着他的手掌往脸颊上按。像被雨淋透的大狗追着掌心蹭。
“让我看看胳膊,如果裂开的严重,就还要再烫一次才能止血。”林雨泠忽然出声,颈侧的青筋随着火光暗涌。他知道深可见骨的地方要重新把刀刃反复烧透再烙进肉里才能止住血,也知道眼前的人此时发梢上凝结的血珠还在往下淌。他终于逮到了时间管一管她。
陈姝在火星劈啪的炸裂声里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将胳膊往人掌中送。伤口依然绷开得有些溃烂,倒像她用兽类的亲昵方式沾得眼前人满身血气的罪证。林雨泠撕出新布条凑近,她突然闷声闷气开口,声音软得像是埋在蓬松羽毛里,“不疼,不要烫了。”
林雨泠耐心地回答,“要止血。”
“我不要…”
“会感染的。”
“不要!”陈姝调子一高,突然犯倔往回收手,动作快得活像被踩尾巴的兔狲。
黄土墙就在这时簌簌落下来,跟下雨似的洒在围观群众肩膀上。所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整齐得像开槟,“啵”地炸开诡异的寂静。银铄揉着憋得生疼的腮帮子——太离谱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防御的本能驱使陈姝后退,却又在隔着火苗的青烟望见对方眼睛时,又讪讪将胳膊送回,活像藏起指甲的家犬主动递出粉肉垫。林雨泠卡在喉口的训斥融回了嗓子里。烧红的军刀即将与皮肉相触的瞬间,她下颌绷紧的线条突然崩塌,鼻尖一抹红晕浮上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给你烫。”
“?”不对劲。
“陈姝,你身体有别的什么不舒服吗?”。
“我靠,老大,你没事吧,不会是吸入什么致幻剂之类的吧?”方世杰担心地在陈姝眼前晃了晃,“还认得我吗?”
浸泡血污的睫毛垂成弧线,突然显出野兽攻击前特有的瞳孔竖纹。认出这个征兆的瞬间,林雨泠十指陷进她火山灰般灼烫的额角,白皙掌纹顷刻被蒸出珊瑚红水雾。
方世杰踉跄跌开,撞上岩壁迸落碎石,“她把我当敌人了?为什么?我那么忠心!那么听话!我明明是老大最爱的小弟!该死的致幻剂!”尾音被鹰唳般啸叫声切削成齑粉。
“她…”林雨泠发梢垂落的砂粒像星子簌簌,“陈姝是不是还没来过易感期?”
“我草,易感期?!”炽热的火光在潮湿岩壁凝成絮状雾气,1202的瞳孔在暗影中忽如春蚕结茧般收缩震颤。“我靠,她确实是才分化不久,上次买信息素防溢贴还说是预备着,没想到易感期怎么赶上了比赛啊!”有人梦呓似的吐露。
周峥颧骨蒙着驱兽电网似的青紫色阴影,青筋在指尖弯成拉满的弓弦,“阿泠,你快下来,她需要隔离!”
这儿可不止一个Omega。三颗落单的暗星若偏要亲吻超新星爆发的余烬,炽白光年里将只剩下石墨烯般脆弱的骨骼标本。偏偏那灼伤的Alpha仍固执地缠绕着她的月亮琥珀,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渴血的鸢尾绞紧最后一口氧气瓶。“我都给你烫了,别走…。”虹膜里肆虐的极光骤然捕捉到熟悉波动,涨潮信息素冲垮最后堤坝的刹那,额间相触处飞溅的冰晶突然凝成十万枚碎镜,每片都折射着某日图书馆递给彼此的书页。
“这个时期她对Alpha有排斥,姜勇,你来给她打抑制剂。”林雨泠不曾用半分蛮力束缚陈姝的指尖,五指化作流淌的月光,轻轻裹住她手背每一道突起的血管,喉结滚动着温泉水似的诱哄,“一会儿再烫,乖。”
银铄焦灼地搅动头皮,丙烯颜料般的碎屑簌簌掉落,盯着虚空喃喃自语,“诡异,太诡异了…。”
姜勇望着陈姝怀里的背包,指尖刚蹭上背带残破的皮面就知道碰不得。她等级太高,抑制剂是独一份,用别人的根本不顶用。谁知道她对Beta也有攻击性,对师父也翻脸,那双因血丝而猩红的眼睛一瞪,姜勇也不敢上前了。
“你们直接打晕她不行吗!”周峥的咆哮震颤着洞窟刻痕,风化的土屑簌簌抖落成悬而未决的省略号。
倘若殷红染透谁的肩膀,那些齿痕会被称作命运开的小玩笑,可Omega的腺体从不肯赦免无心之过!二十年谨小慎微筑起的防护墙,哪堪承载半秒脱轨的漂流?
要她如何偿还这两个字太荒唐,不要这两个字更荒唐。难道该笑着把脖颈献给淬毒的獠牙,任由铁锈味的暗香在余生锁骨间生根?当标记都是可以随手丢弃的创可贴,被撕碎的人难道还要替施暴者整理残破的糖纸?
银铄脊背沁出的汗珠沿着脊椎蜿蜒成银河,“那万一我们现在冲过去,没能打晕她反而把人激怒了怎么办?”
“是啊。”莉莉也赞同,“我们还是冷静点,尽可能平和的给她打上抑制剂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