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城的红砂岩墙被五月的骄阳晒得发烫,红堡外的校场被玫瑰香水浸得发黏,石阶上的麻雀啄食着镀金酒杯里的残酒。韦赛里斯国王的雕花王座摆在看台中央,左边坐着穿红黑礼裙配色的雷妮拉公主,右边是一袭绿裙的阿莉森王后,裙摆上绣着的金玫瑰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在庆祝国王韦赛里斯与阿莉森王后结婚五周年的比武会上,绿党势力想借着这场盛会暗暗发威。雷妮拉公主捏着丝质裙摆坐下时,指尖掐进掌心的月牙痕都没察觉,她盯着对面阿莉森王后怀里扭来扭去的小伊耿,看着那袭绿裙裹住王后纤细的腰肢,突然想起曾经在红堡花园,那个总把绣着玫瑰的手帕塞给她的小姐姐,如今连抱孩子的姿势都像极了当年的艾玛王后。
四岁的伊耿正像条滑不留手的鳗鱼在阿莉森怀里扭来扭去,小拳头捶打着母亲胸前的翡翠项链:“我要玛格娜!玛格娜在哪儿?”
他的小胖手攥住阿莉森的翡翠项链,差点把那枚鸽血红宝石拽进喉咙。王后的金戒指硌得孩子脸颊发红,她却顾不上哄,余光总往王室看台边缘扫——本该坐在她下首的玛格娜·坦格利安,此刻还没出现。
“伊耿,安静些。”最后阿莉森忍无可忍,她的银线手套掐进孩子腰间,珍珠发网下的脸色比她裙角的蕾丝还要苍白。玛格娜从谷地回来后这孩子现在不肯让奶妈碰,闻到薰衣草香就皱鼻子,那是王后常用的熏香,偏偏玛格娜总带着艾林谷的野蔷薇味,混着若有若无的钢铁气息。
阿莉森咬着嘴唇按住孩子乱挥的胳膊,指甲在伊耿手腕上留下几道红印,心里既怨玛格娜迟到,又忍不住嫉妒那丫头对孩子的影响力。伊耿突然咬住她的手指,乳牙在手套上留下湿润的牙印:“丑八怪!玛格娜的头发会发光!”
雷妮拉倒是没注意到王后的失态,她隔着绣金桌布与兰娜尔对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的瓦雷利亚钢项链。那是戴蒙叔叔前天送的。她看见阿莉森的侍女躲在廊柱后交头接耳,眼角余光总往自己胸前瞟,大概是在议论这条惹眼的项链,此刻阳光穿过项链,在她雪白的胸衣上投下紫色光斑,倒衬得旁边兰娜尔的海蓝宝石耳坠黯淡了几分。
“玛格娜该不会迷路了吧?”她小声问兰娜尔,“往年比武大会她比谁都积极,去年还偷穿我的礼服去逗弄戴蒙叔叔的黑马。”
兰娜尔眨了眨紫罗兰色的大眼睛,故意把声音压得像浸了蜜:“或许她在准备什么惊喜呢?比如……”她的话被看台上的哄笑打断,十七岁的兰尼诺·瓦列利安正指着校场入口大笑,金链子在胸前晃出细碎的光:“七神在上,瞧瞧那匹马!瘦得能让七神都掉眼泪!”
校场正门处,一个骑枣红马的年轻骑士正被阳光拉成长长的影子。战马瘦得肋骨根根分明,鬃毛纠结着草屑,马鞍上挂着柄磨得发亮的钢剑,剑鞘上被亚麻布缠绕着,看起来破旧不堪。
骑士头戴生锈的铁面甲,只露出下巴线条,胸甲明显大了两号,走起路来哐当作响,活像套着盔甲的稻草人。看台上的小贵族们吹起口哨,几个醉汉开始起哄:“嘿!骷髅骑士是来讨剩饭的吗?”
“七神啊,居然有人这么不自量力来参加比武大会,我真担心他会遇到戴蒙叔叔或者克里斯顿,愿七神保佑这个年轻骑士不要遇到他们,要不然输了还丢了性命可就太惨了。”雷妮拉皱眉望着年轻骑士的背影和他护腕上的银色发带,总觉得那身形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兰娜尔突然按住她的手,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我赌他能赢过第一轮,等着看吧,好戏才刚开始。”她的语气笃定得不像玩笑。
“兰娜尔,你说这老马能撑过第一轮?别开玩笑了!”兰尼诺的笑声混着看台的嘘声传来,科利斯伯爵的冷哼从看台上方传来:“希望他的马别在冲锋时断了腿,弄脏整个比武场地。”他皱眉抚着胡子,显然也对这寒酸的骑士不以为然。
只有雷妮丝公主嘴角含笑,她的红宝石耳坠晃出细碎光斑,指尖轻轻叩打看台边缘,仿佛在给那骑士打拍子:“英雄不问出处,当年‘海蛇’出海时,不也驾着漏水的破船?”
韦赛里斯国王咳嗽着前倾身子,貂皮披风滑下肩膀:“瞧那盾牌,是艾林家的纹章。简妮·艾林的人?”他话音未落,伊耿突然挣脱阿莉森的怀抱,踉跄着往看台边缘跑,小皮鞋在石阶上敲出急促的鼓点:“玛格娜!玛格娜在下面!”
阿莉森慌忙去拽,金戒指刮过孩子的脸颊,顿时腾起道红痕。伊耿的哭喊混着校场的号角声炸开:“你弄疼我!坏妈妈!玛格娜救我!”
王室看台上的骚动中,年轻骑士突然抬头。面甲缝隙里闪过奇异的光,左眼浅绿如刚萌芽的嫩草,右眼透彻如珍贵的紫水晶——正是玛格娜·坦格利安标志性的异色双瞳。
她慌忙低头,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头盔是她连夜从兵器库顺的,铁锈蹭得她耳后发痒,倒完美掩盖了少女的轮廓。她往喉结上抹了把煤灰,又用绷带把胸脯缠得几乎喘不过气,头盔一戴,连自己都认不出镜中的模样,这是在河间地跟流浪骑士哈罗德学的伪装术,头盔压得鼻梁生疼,但能遮住她的异色双瞳。
她从旧盔甲里翻出这套半旧的银甲,胸甲内侧还刻着“B·T”的缩写,大概是某个死去的骑士留下的。租来的枣红马在旁边打了个响鼻,这匹瘦得皮包骨的枣红马是她在跳蚤窝用珍珠项链换的,背上还留着前任主人刻的"偷马贼去死",刻痕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
“黑鹰骑士,来自谷地!”传令官的声音带着不耐,“玛格娜深吸口气,手按在剑柄上,她并没有拿自己的佩剑,而是从旧兵器堆里翻出来的细剑,剑鞘裂了道缝,她用亚麻布缠了三圈,倒像模像样。
走过拱门时,她听见看台上的嘲笑如潮水涌来,“瞧那马,比跳蚤窝的流浪狗还瘦!”“银甲?怕是镀了层漆吧!”她咬住舌尖不让自己笑出声,面甲后的唇角却忍不住上扬——等会儿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第一场对决的对手是海塔尔家的远亲,来自提利尔家族,铠甲上镶着金玫瑰纹章,坐骑膘肥体壮,光是马蹄铁就够买她三匹瘦马。玛格娜盯着对方举起的长枪,突然想起去年在河间地,跟着流浪骑士哈罗德学的招式——对方冲锋时,她故意往左侧带马,等长枪擦着肩甲过去,猛地勒转马头,枪尖直刺对方腋下铠甲的缝隙。金玫瑰骑士惨叫着摔下马时,她听见兰尼诺的惊呼声混在嘘声里,“见鬼!他怎么知道那里没防护?”
接下来的战斗简直像场闹剧。玛格娜发现,那些穿着华丽铠甲的贵族骑士,大多只学了花架子,真正的实战技巧还不如跳蚤窝的泼皮。
她用在潮头岛跟水手学的“泥鳅滑步”躲开风暴地骑士的斧头,又把北境守夜人传授的“咬喉式”用在河湾地骑士身上,当她对上旧镇海塔尔家,也就是奥托的幼子加尔温.海塔尔使出谷地山民的撩阴腿时,看台彻底炸开了锅。加尔温摔倒时的咒骂声混着醉汉的喝彩,“干得漂亮!阉了这些镀金孙子,让这些蠢货尝尝泥地的味道!”
当她对上凯岩城的泰兰·兰尼斯特时,玛格娜感觉喉间发紧,咽下的唾沫混着铁锈味。此刻那金发少年正骑着高头大马进场,铠甲上的金狮纹章嵌满翡翠,马嚼子都是镀金的,与她的瘦马形成刺眼对比。
冲锋号角响起时,玛格娜突然想起简妮表姐在鹰巢城教她的技巧:“对付傲慢的狮子,就得戳他最软的肚子。”泰兰的长枪带着破风声响袭来,她猛拽缰绳,瘦马突然人立而起,枪尖擦着胸甲划过,在铁板上留下刺目火星。趁对方战马前蹄未稳,她反手将枪杆砸向泰兰腋下——那是所有铠甲最薄弱的地方。
“砰”的一声闷响,泰兰·兰尼斯特像袋麦子摔进沙地,金狮头盔滚出三尺远。看台上先是寂静,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夹杂着兰尼诺的口哨声:“太棒了!这小子的骷髅马踩死狮子了!”
玛格娜勒住受惊的瘦马,面甲下的嘴角勾起,尝到汗水的咸涩。她注意到泰兰落地时盯着她面甲的缝隙,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也看见雷妮拉猛地站起来激烈拍手,紫水晶耳坠在阳光下碎成光斑,阿莉森则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看不出表情。
“游侠公主,”泰兰爬起来时轻声说,只有她能听见,“你的扮相可比在凯岩城的晚宴有趣多了。今晚可否赏脸与我共舞?"玛格娜没理他,策马经过海塔尔家族的席位时,故意扬起马鞭,让沙尘扑了奥托·海塔尔满脸。老首相的咳嗽声里,她听见上方阿莉森王后哄伊耿的声音,“乖,比武结束后玛格娜就会过来……”
半决赛对上克里斯顿·科尔时,玛格娜的掌心出了汗。白袍骑士的银甲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她看见他剑柄上缠着条绣歪的手帕——那是雷妮拉送的信物,上面的三头龙纹得像只掉进池塘里溺水的虫。
科尔策马靠近时,她听见他压低的声音,“公主,你的护颈没系紧。”面甲后的她挑眉,故意把护颈扯得更松些,“要赢,就得比野狗更凶残,不是吗,科尔爵士?”
第一回合对冲时,科尔的长枪擦着她头盔飞过,只差半寸就能掀飞面甲。两人的长枪在半空相撞,火星溅进她面甲缝隙。“你在让我。”她咬牙低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观众的呐喊。科尔的声音混着喘息:“不,是你比去年快了三步。”玛格娜知道他在放水,心里突然冒起火来——她不要这种怜悯,不要像雷妮拉那样被捧在手心。
第二轮她故意露出破绽,等科尔的枪尖刺来,突然侧身拽住对方马缰,瘦马吃痛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在科尔的剑上。金属断裂的脆响让全场屏息,当科尔握着半截断剑站起时,她看见他嘴角的血迹,突然想起多年前,他教她练剑时被她划破手臂的模样。
“现在拿出真本事,”她低声说,“否则我就把你这半截剑插进你漂亮的眼睛里。”科尔的浅绿眼睛在面甲后眯起,下一轮冲锋时,他的招式突然狠辣起来,剑风擦过她肋下,在锁子甲上留下道凹痕。玛格娜笑着迎击,用河间地学的“扫堂腿”勾住对方的腿,科尔摔在沙地上时,她的剑尖已经抵住他咽喉,“认输吗,雷妮拉的代理骑士?”
裁判的旗帜挥下时,科尔突然摘下面甲,汗湿的黑发贴在额角,额头的汗水顺着英俊的脸庞滴落:“我承认,你更适合骑马挥剑,而不是坐在绣房里穿针引线。”他转身时,玛格娜看见他后背的铠甲有道浅痕——是她刚才刺的,血珠正渗出来,像朵小花开在银甲上。
决赛前的间隙,玛格娜躲在兵器架后喝水,听见戴蒙叔叔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她抬头,看见银发男人坐在墙头上,暗黑姐妹的剑鞘垂在身下,像条随时会扑击的毒蛇。“小怪物,”戴蒙晃着酒囊,“你那匹瘦马要是累死,我就把我的黑马借给你,反正它也讨厌穿金戴银的蠢货。”
玛格娜扯下面甲,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叔叔是来认输的吗?”戴蒙的紫眼睛在她异色瞳孔上停留半秒,突然咧嘴一笑,“不,是来提醒你,铁王座下的尖刺,比石阶列岛的海水更能杀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