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竟有此等野心......
永昭立朝后崇文抑武,当朝天子多疑,至于将才凋零。值此西州盟约将破之际,诸藩暗涌,确需未雨绸缪。
叶氏虽衰,江湖余威尚存。今夜公主屡次试探,原是欲借势布局...
“殿下,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叶染衣暗运真气挣脱桎梏,退至三丈之外,躬身正色道,“摘星阁主之位空悬,众徒无首。人心叵测,恐有宵小妄图借势,望殿下明察......”
今宵所谓叶家旧部、江湖大统之论,断不似公主往日言辞——若非背后另有高人指点,便是这位金枝玉叶,早已非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姑娘。
他更情愿是前者。
“染衣,摘星阁终究是母后临终托付的倚仗。你若有意,明日便可执掌阁主印信。”
谢京华会意一笑,遂整好衣衫,转头看向天边皓月。叶染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正是上弦之月。帝都如此良夜,又是谁家红粉勾栏,妙人清歌?
“殿下明鉴,属下无意权柄...”
叶染衣有些无奈,纵然是摘星阁主又如何,他岂能将叶氏百年基业卷入这深宫泥潭?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么?凡欺我辱我者,必当百倍索还。如今那些仇雠接连殒命...唯剩谢景之,永昭的好太子,我的好皇兄。”
谢京华声调如春水般绵软,却字字淬着寒冰。
“他必须死。”
窗外鸟雀似被煞气惊扰,骤然惊飞。
她转过身来,凝视叶染衣片刻,忽然莞尔一笑。
“且不提这个...染衣,你今日匆忙折返,可是有要事禀报?”
叶染衣垂首恭谨道:“摘星阁密报,江湖近日风波迭起。新崛起的万寿宫四处作乱...殿下若要抢在东宫前收服江湖势力,此时正是造势良机。听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问剑山庄也...”
“万寿宫...”谢京华轻咬朱唇,略一沉吟,“他们很厉害么?”
叶染衣摇头:“虚实未明,对付起来倒是棘手些...”
“原来你瞒着本宫,是在操持这些,倒让你独自劳神了...”谢京华含笑轻语,“此事本宫已了然。至于万寿宫那头,你且不必再费心周旋,本宫自有筹谋。”
叶染衣心头微震,面上仍波澜不惊:“谨遵殿下吩咐。”
“听说在无缘山,竟给那小贱人跑了...”谢京华歪了歪头,俏皮问道,“小楼竟也会失手么?”
叶染衣俯首:“此事是属下调度有失,罪该万死。那女子身份特殊,若要活捉...”
谢京华蓦然抬手制止:“不必——”
叶染衣愕然抬头。
“我们已在她身上耗费太多精力。”谢京华轻笑道,“染衣,本宫耐心将尽。那小贱人终究是谢景之调教的棋子,即便擒获也难问出虚实...本宫倒是听闻此女与江家渊源颇深,说来有趣,东宫近来有位江姓美人甚得恩宠...本宫记得...那女孩名叫月儿。”
“——去查查。本宫倒要瞧瞧,江家究竟有何手段,竟能接连将两位女子送入宫中,还皆能深受恩宠...须知我那位好皇兄,可不是什么耽于女色之人...”
“是。”叶染衣低头应声。
末了,谢京华又补充一句:“必要时候,本宫许你便宜行事。即便没能杀了她,也要他们主仆离心。”
叶染衣闻言,心中却是一凛。
西州局势,终究让殿下失了从容......
也难怪如此。摘星阁耗费数年与大宛重臣周旋,却被横空出世的紫衣女子搅局。
十恶司...
当真是棋差一招,全局皆覆。
五年前,太子身边突然出现一名神秘的紫衣女子。此女武艺超群,行事狠绝。摘星阁初时未将这等女流之辈放在眼里,岂料当年黑水白山叛逃汀州时,此人不动声色救下叛徒,令阁中精锐尽数折戟。
太子不近女色多年,这女子却能常伴左右,实属罕见。公主惜才心切,差人探查其背景,却查无此人。此女来历成谜,行事周密手段凌厉。短短数次交锋,竟让摘星阁连损数名暗桩。闻其执掌十恶司要职,公主更添擒拿之意。
如今看来......
此番殿下是对那女子,连同其背后的江家都动了心思——
“将小楼召回来吧,本宫有事要他去办。”谢京华从口中吐出几个字,将身子一转,“退下罢,无需多言。”
那薄如蝉翼的衣摆在他眼前倏忽而逝,其上绣着合欢花的纹样——
是殿下最喜欢的花,就连荣华宫之外也栽着许多合欢树......
叶染衣凝望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闪过挣扎。
殿下倒也走得潇洒。
重云黕黕,偌大的宫殿陷入昏黑。唯有廊下宫灯明明灭灭,不知疲惫。
......
收拢纷飞的思绪,白羽信鸽敛翅停驻,叶染衣解下传书,其上正是摘星阁密信。
——人已入永州地界。
叶染衣凝眉思量,眼下魔宫异动频频,自己却无法抽身,探查之事唯有暂且搁置。
至于那女子...
听闻她近日得了柄剑,引来各方觊觎,若那事关皇陵遗秘的玉生烟还在她身上...或许这正是破局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