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宫外。
慕小楼身披未卸的玄甲,正要踏入殿门,却被匆匆赶来的宫女挡住去路。这青年魁梧身形在娇小宫人面前犹如铁塔,那侍女虽微微发颤,却仍固执地站在原地。
“大人请止步,殿下有要务处理,特命奴婢在此恭候。”
“哦...”慕小楼凝神辨认,认出这正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小容。
他心不在焉地点头,脱口问道:“叶哥...不,叶统领何在?”
小容怯怯道:“叶统领三日前便离宫,吩咐我等要好生照看殿下...”
“如此...”慕小楼闻言轻叹,连日策马疾驰,却还是失之交臂。半月前那封八百里加急密诏犹在怀中,却不知深宫又起何种变故。
慕小楼目光投向半掩的殿门,殿内幽暗无光,唯有熟悉的合欢香从缝隙渗出。这香气较往日浓烈数倍,隐约夹杂着一股腥甜。
此时饶是平素不近女色的慕小楼也察觉到了异状。那刻意加重的熏香,分明是在遮掩某种不该存在的血气。
“殿下独留你在此,未带其他侍从?”慕小楼忽而问道。
“小容不知...”小容闻言也慌了神,想到今日殿下那阴郁而生冷的面容,心中狂跳。
每当殿下有如此神情,就表明...
又会有人因此丧命。
慕小楼眯了眯眼,却冲她示意道:“你去看看。”
“殿下,您在吗?”小容见无人应答,战战兢兢地挪到门边。门扉忽地洞开,那抹龙纹衣摆掠过眼前,吓得她扑通跪地。
“君...君上圣安!”小容惊呼一声,慌忙跪地。
慕小楼瞳孔骤缩,当即跟着跪地见礼。
这位年过半百的永昭帝谢允身着素色常服,眉宇间布满皱纹,唯有双目仍似寒星。他执卷立于殿前,目光扫视跪伏的两名宫人,良久才轻唤:“无名。”
阴影处骤然响起砂砾摩擦般的怪声:“君上宽心,老奴时刻盯着。”
那声音自梁柱间飘荡,却始终不见人影。
永昭帝冷哼,未再多言,拂袖而去。
“恭送君上。”二人如释重负,悄悄抬眼窥视。方才帝王立于门前,殿内情形难以窥见,此时两人方觉异常——既在阅卷,何以不燃烛火?
待小容凝神细看,方见那位荣华公主静立纱帷之后,似是幽幽注视着自己。
四目相对,更是令小容魂飞魄散。
“何事?”荣华公主忽启朱唇。
“慕大人归来...”小容颤声应答。
“传。”谢京华旋身,未绾乌发垂落腰际,随步履轻摇生姿,“备汤泉,本宫待会儿要沐浴。”
小容诺诺称是,不敢与慕小楼再多言,匆忙退下。
她是月前新调至荣华宫的婢女。闻说前任贴身侍女因触怒公主,竟被沉湖殒命。此等反复无常之主,她唯有时刻谨言慎行,方能保全性命。
......
宫女阖上门扉,殿内重归幽暗。
慕小楼缓步向前,尚未思及帝君现身荣华宫之由,却被那重重纱幔遮了眼。他低眉敛目,跪拜于地。
“殿下。”
浓稠血腥混着甜腻合欢香在殿中浮沉,慕小楼暗自攥紧袖中短刃。目光逡巡之间却未见端倪,反被这旖旎香气激得喉间发紧。
此番奉旨截杀嗔刃未果,却遭急召折返。念及公主殿下素来乖戾,恐是兴师问罪。
谁料未及他请罪,那位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却嗔笑道:“小楼,今日之事,你可不准与染衣说道。”
慕小楼一怔,连忙俯首:“属下什么也没看清。”
“本宫见你密信提及宵衣卫于黛州出没,这群父皇圈养的江湖鹰犬,究竟在寻什么?”
慕小楼心领神会,立即将这一个多月的所见所闻详尽禀报。
谢京华沉吟:“既然父皇正追寻苏氏那柄古剑,你可知其中玄机?”
慕小楼摇头:“尚未探明。但据线报此剑已落入名为夜来的女子手中。可需属下...”他眼底掠过暗芒,显然对到手的机缘失之交臂仍心有不甘。
谢京华皓腕将抬又止,像是想起什么,玩笑般说道:“倒是本宫疏忽了,素知你避忌与女子周旋,教你去追查姑娘家,怕是比取你性命更煎熬。此事本宫早遣染衣处置,你且宽心。”
慕小楼面上掠过一丝赧色,垂首行告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