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假意地看春晴出了院子,云清便转身回房了。虽然他是为了玉洁才对春晴出手的,但春晴这丫头确实可心,玉洁到底是大家闺秀,没这丫头吹耳旁风,实难得手。
而姑妈实在可恶,他如今已是探花,姑妈却话里话外竟只想用个庶女嫁他。姑父不过六品,庶女怎配得他探花郎的身份。今日虽无榜下捉婿之事,但他的一个同科,其父也是六品,却是十分想将其嫡妹说予他的。只不过相比起来,还是周家在京城更有根基些,而且玉洁知根知底又已对他死心塌地,只要能让姑妈点头同意,何必舍近求远。
云清这么想着,忽然感觉有什么搭在了自己肩上,但侧头看去,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地上有一摊奇怪的水渍,他想了想,刚刚倒也没注意地上有没有水,可他肯定没没有打翻过水杯。
虽然有点奇怪,但云清也不大在意,今日他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金榜题名、簪花游街、琼林御宴,回来后连周家都张灯结彩,还摆宴昭告亲朋,那些从前看不起他的人都等着他从宫里回来,堆着笑脸迎上来恭喜他。
就连甚少得见的周老太爷都招了他去,大为夸赞,颇为赏识他的样子。只有一点小小的缺憾,就是突然的地动搅了他和玉洁的好事,不过既然这次玉洁半推半就,下次他也能再说服她,不过就是好事多磨罢了。
云清这会儿只觉通体舒畅,乐得几乎要笑出声来,可他还没笑出声来呢,就听耳边一声轻笑,似有若无。
“谁?!”转过头,却仍未见有什么异常,云清以为有人捉弄于他,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窗外却也无人。
或许是自己今日太累了,云清安慰着自己,合上窗,回过身忽然发现,地上那滩水前竟还有小团的水迹,而且不止一处,左右交替呈两列,一直延伸到门口,分明是一串湿足迹。
突然想到了什么,云清脸色忽变,像是为了印证他心中的猜测,刚刚那声轻笑的声音又在他耳边悠悠唤道:“表哥……”
“啊!”云清腿一软,摔坐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半天爬不起来,手忙脚乱地干脆双脚蹬地屁股擦地疯狂后退,撞到了桌脚还自个儿吓了一跳。
声音还是照常从他耳边响起,仿佛甚至还挨得更近了点:“表哥呀……”
云清捂住耳朵,飞快扭开头,他仍是什么都看不见,但那声音他这次听出来了。
“芳、芳、芳…宁、宁、宁……表、表、妹……?”
“表哥……你说等你中了举就和我成婚……”
“你、你、你、你不是已经嫁给孙稹了吗?”
“可是我心里只有你呀……你心里也只有我,对吧?否则你为什么要和他说与我有肌肤之亲?”
“我……我……我那是……”
“我知道……你定是舍不下我,我也舍不下你呀,表哥……如今你已如约高中,我便来接你来了!”
“不、不、不……”
“表哥,你怎么一直捂着耳朵?你为什么低着头?表哥……你抬头看看我呀……”
“不、不……我错了,求你……”云清更用力的捂住耳朵,拼命低着的头,这下连眼睛都死死闭上了,然而却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从侧脸滑落下来扣住了他的下巴,他惊恐地甚至哭了出来,“我错了,表妹,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表哥,你在说什么呀?我只不过是要你抬头看看我呀。”
“放过我吧……求你放过我吧……我给你烧香……点长明灯……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这时似乎有一阵脚步声在屋外由远及近,云清像得了救命稻草一般,挣扎着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折桂!折桂!”
下巴上冰凉的感觉忽然消失了,云清也像是突然找回了力气一样,嘭地从地上蹦起,箭一般冲向门口,仍旧就大叫着折桂的名字,扑到门上,一把拉开了房门。
一个身穿大红嫁衣,披头散发的女子站在门口,繁复精致的嫁衣美轮美奂,嫁衣上披散的头发中露出的脸却糜烂腐败,半边脸被啃食殆尽,露出布满苔藓的绿骨黑牙,坠着烂皮碎肉的另外半边脸上,残留的唯一一只眼睛和空空的眼眶一起幽幽的看着他,和其他地方全不相称的一张红唇提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