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过,沉厄竟然已经能够隐约的感受到了一点光。这一天的天气似乎很不错,明秋的心情却好像截然相反。沉厄听见他难得的来抱怨,明秋闷闷的道:
“今天真是做什么都不顺,切菜居然切掉了半片指甲。而且最近总是会莫名一阵一阵的心慌,动也不是、静也不是,总归就是烦乱的很。”
他有一段没一段的慢吞吞说着近况,却忽然一下开了窍,明秋惊讶的猜测:“沉厄,难道是你快要醒了吗?”
同一件事情,心态一旦发生变化,便就会截然不同。明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他瞬间欢喜了起来,站起身后走了两步,又重新在床畔坐下了,大抵过了一两个呼吸的时间,沉厄感受到了额角上一点湿润的气息。
明秋很不好意思的飞快亲了他一下。
虽然沉厄八成是听不见的,但明秋还是心虚的同他强调:“我就只亲了这一下,别的什么也没做过,绝不算是趁人之危。”
“……应该不算的吧?”明秋轻声嘟哝着,没什么底气的“猖狂”道:“哎呀。亲都亲了,我说不算就不算。”
“等你醒过来之后——”
他忍不住的幻想:“我们会成为道侣的吧,沉厄?”
“这样多好呀。正巧你这具身体没有丹田,不能修炼,等过些年我死掉了,你还可以继承我的灵力。”
“不管你今后会不会再遇到喜欢的人,都肯定忘不了我。”
“沉厄,你全身上下,都和我有关系呢——
我的半心,我的肋骨,我的灵力。”
他不禁俯身,又飞快地吻了吻沉厄的鼻尖。
“我喜欢的人。……我的道侣。”
***
沉厄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头晕脑胀,躺的时间久了,甚至有些全身僵硬。大梦初醒,周遭的一切对于他而言,反而有种不真实感,唯独胸腔中心脏的跳动,是无比的真实。
沉厄按住心口处,他下意识的唤道:“明秋……”
“你可能暂时找不到他。”
木长臻的声音从一侧悠悠传来,“他应当是隐匿了行踪,我已用玄星盘探过了,寻不到半点踪迹。”
沉厄:“!”
沉厄被木长臻的声音一激,整个人竟瞬间清醒了许多,他感受着隐隐作痛的肩颈,眼前渐渐浮现出了云阳镇的街道与往来的行人。
沉厄又是一惊,他反应过来:“你还是把我带回了天玄宗!”
木长臻走近,他面无表情的道:“不然呢?难道我就任由你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在大街上发癫吗?”
“你明明很清楚,那个明秋根本就已经不在云阳镇了。沉厄,难道你就不能自重一些?——你没了他就不能好好地活下去了吗?如果你不能,就干脆利落的去死,不要那样丢人现眼。他看不见。”
沉厄:“……”
正如良药苦口,真话往往都不会多么客气。沉厄垂着头,也不知究竟都想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道:“你说得对。”
“那时候的我,的确是在发癫。”
即使知道没有任何意义,也很清楚明秋根本看不见,但沉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觉得自己被明秋抛弃了,他有满腹的委屈要诉,慌张又无助。沉厄找不到明秋,可是他的情绪总要有个出口去宣泄,于是便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一回。——当时沉厄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也顾不得丢人与否,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不像个样。
沉厄终于坐直了身体,他抬起头,正准备说话,余光却不经意扫到了床头,沉厄怔了怔,心中忽然生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感觉。沉厄问木长臻道:“这是什么?”
床头摆放着的器皿,乍一眼瞧上去古朴简单,好像一樽完整黑玉雕的小香炉,然而沉厄只看了它一眼,便无端的感到心慌意乱起来。沉厄伸手,就要去打开那“香炉”,木长臻原本下意识想要阻止,想一想还是算了。黑玉香炉中,早已空无一物。
木长臻沉沉道:“这便是传说中积骨山供奉的至宝之一,引魂灯。”
“引魂灯?”
沉厄想起了自己昏睡时的那场大梦。他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在死后,是全然没有意识的,却原来并非如此吗?
——明秋对他说过的话,他其实全部都听得见。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能够逐渐拥有感知。
沉厄忍不住的捧起了那盏引魂灯,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好似那盏黑玉重逾千斤。几乎令人窒息的酸楚之感再次涌上心头,在沉厄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既然是积骨山的宝物,”沉厄飞快地用衣袖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他抬头望着神情凝重的木长臻,问道:“这盏引魂灯,为何会在天玄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