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沉厄的问题,木长臻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眸,略带一丝探究的静静看了沉厄片刻:“你想知道?”
沉厄当即肯定的点头:“我必须要知道。”
“凭什么呢?”
木长臻忽然嗤笑了一声:“这盏引魂灯曾经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我最深的秘密,陈明,你是什么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的来质问我?”
沉厄:“我……”
沉厄被木长臻堵得哑口无言。
确实,他若只是个谁都不是的“陈明”,这引魂灯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呢?沉厄若想要彻底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一切,甚至是明秋和木长臻的纠葛,他就必须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即使木长臻早就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沉厄无奈的道:“往事已矣,人死不能复生。木宗主,你又何苦在新人的身上,找过去的影子呢?”
木长臻并不与沉厄绕话,他盯着沉厄,只是问他:“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沉厄:“……”
沉厄豁然立起,他总还想留着某一层窗户纸,可木长臻非要执着的去捅破它。沉厄道:“我叫什么名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木宗主不是早就有定论了吗?——您这样反反复复的问,倒当真叫我捉摸不透,您究竟是希望某个人出现,还是希望某个人永远都不要在你的身边留下痕迹,免得玷污了您一世的清名?”
终究曾经用情那样深,没有见面时哪怕说一千遍一万遍不在意,真到了要旧事重提的时候,又怎么可能真的会不在意?不过都是自己骗骗自己罢了。木长臻问沉厄:“你恨我吗?”
沉厄抱着引魂灯,自嘲的笑道:“我总告诉我自己,说你是有苦衷的来着。”
木长臻冷不防道:“我爱你。”
沉厄:“——!”
尽管木长臻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但沉厄还是瞬间便听明白了,他的这一句“我爱你”,回答的是十年前悬崖边的那个问题。……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沉厄回避道:“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是啊。”木长臻微微点了一点头,又突然的抛出了一个难题,他问沉厄:“你爱他吗?那个……明秋。”
沉厄:“……”
沉厄将怀中的引魂灯抱得更紧了一些,却并没有回答。
而以木长臻对沉厄的了解,他这样的反应,几乎就等同于是否认了。
沉厄这个人啊……他有最大的一点好处,就是他很诚实,至少在感情上是如此。当沉厄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不会吝啬表达自己的情感,同样的,如果他不喜欢,即便再怎么样逼他,他也说不出违心的话来。木长臻淡淡的道:“你既然不喜欢他,找到他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
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情,却从木长臻的嘴里这样“确定”的说出来,沉厄只觉心脏都像被攥紧了,他的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近乎语无伦次的道:“什么叫做没有意义?你怎么知道没有意义?这事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想见到他,我必须要见到他,……我得陪在他的身边,我根本……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能离开他……”
“如果明秋不在我的身边,”沉厄一只手按在心口,他胸膛中的半颗心脏正在有力且快速的跳动着,沉厄恍惚自语道;“他怎么可以不在我的身边?”
木长臻:“……”
木长臻从未见过沉厄这般情状,起初在云阳镇时,他还觉得伤心,此刻再见到沉厄如此魂不守舍,木长臻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他放轻缓声音,尽可能温柔的问沉厄:“所以,你喜欢他吗?——譬如,与他共度一生?”
沉厄:“……”
沉厄垂头静默良久,方才认真的低声答道:“我确定不了。但我可以。”
——确定不了的是对明秋的感情。可以且愿意做到的是与明秋长相作伴。这两件事现在在沉厄的心里,竟然毫不冲突的达成了一种奇怪的和谐。
沉厄的确是没有办法明辨自己目前对于明秋的感情。曾经沉厄天真的以为,喜欢或者不喜欢,都只是很简单纯粹的事情,他这样的想法在大多数情况下或许都没错,只是绝不适用于他和明秋之间。
在沉厄对明秋简单纯粹的心动之前,他们已经夹杂纠缠了太多无法忽视的东西。
沉厄起初以为自己厌恶明秋,但这样的厌恶,本质上并非针对明秋本身,他只是讨厌被一个“陌生人”完全掌控,身不由己的感觉而已。后来明秋在变,沉厄也在变,他对明秋仍旧有所戒备,有所算计,却已不再抗拒,甚至就连沉厄自己也说不清从哪一时、哪一刻开始,他会注意留心明秋的一举一动,——他好像无法控制似的,总会想到明秋,对方在身边时,沉厄恨不得能时时刻刻的把他看在眼中,不在身边时,他更会莫名其妙的焦躁难安……这些变化,一度让沉厄以为,他的确是在渐渐地喜欢上明秋了。
毕竟如果不是喜欢的话,他为什么会开始变得害怕惹明秋难过,每天都变着法子,真心实意的想要哄明秋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