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早晨阿梨才进宫见了太后,算算时间,太后应该在昨日晚上就已经“病逝”了。
纵然阿梨对太后并无好感,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皇上真是手段了得。
是太后欲在废太子身上动心思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吗?
还是皇上早有此打算?
戚家当年选中的这位小皇子,终于杀尽了最后一位戚家人,甚至这人还是皇帝的养母。
明明亭外阳光明媚,海棠花开满园,却有一股隐约寒意涌上了阿梨的心头。
谢长佑的表情毫无意外,让青竹将下人们都屏退,方道:“皇帝早就动过太后的药了,此时只是早晚。”
谢长佑果然知道,也对,德王背后的情报系统必定是不简单的。
那他知不知道太后曾想把自己送给谢长安的事情呢?
见阿梨有些怔然,谢长佑新盛了一碗热汤递过去,低声道:“不必惊诧,他一贯如此狠绝,尤其对戚家人。”
谢长佑面色冷淡,说出这句话时没有多余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般聊着一个同自己毫无血缘干系的人。
阿梨被刺痛了一下,脱口而出:“那他对你呢?”
“我?”
谢长佑收回手,看着阿梨清澈澄明的杏眼,笑了:“我现在有阿梨就够了。”
阿梨心里那只小鹿又跳出来了,小鹿眨了眨眼,有些恹恹地趴了下来,同阿梨一起望向风轻云淡带过自己过往的男子。
五日后,京中才传来消息,太后在去西南行宫的半路上突发急症,病请一路加重,未赶得及折返回京,人便去世了。
随行太医和太后的两个贴身宫人自知照顾不周,当场自尽谢罪。
曾经权倾朝野的百年世家戚家,至此消亡,只余一个流了一半戚家血脉的废皇子。
德王殿下的人办事十分得力,直到太后的葬礼办了了,废皇子失踪的消息才传到皇宫。
“朕养的一群好禁军啊!”御书房内室,皇帝谢瑞的呵斥声伴随着各种物什砸在地上的声音穿过三道屏风。
一粒墨玉碎片飞溅而出,滑到门口处,在门槛上狠狠反弹高高蹦起,随后消失在阴影中。
跪在门口的禁军首领脸颊被划出一道细微血丝,额上的汗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汇聚成了一小滩水渍,当中砸下一粒血珠。
皇帝自是理应震怒的。
下令处死废太子的密令是在太后离京前一日就发出去的,现下密令估计都已经到西南行宫了,废太子半个月前失踪的消息才报到宫里来。
谢瑞面色阴沉,胸口急剧起伏,吓得一旁的大太监急忙上前扶着皇帝的胸口,又取出几粒常备的药丸出来,服侍皇帝服下。
谢瑞服了药,终于冷静了一些,但仍旧余怒未消:“加派人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陛下。”
“滚吧!”
“谢陛下隆恩!”禁军首领如丧考妣,急忙叩首领命,连滚带爬地退下了。
“让吏部的人滚来见朕。”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传吏部尚书。”大太监心中明白,陛下这是打算要换禁军首领了。
宫里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德王府书房之中。
德王正在书桌前处理公务,书房的书桌换过了,比之前那张还要更宽一些,并排放了两张椅子,靠里的那一张稍高一些,垫得也更软一些。
阿梨坐在里侧那张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话本子,一旁齐影则小声同谢长佑汇报着今日御书房中发生的事。
按王爷的吩咐,日后无论报什么事都不用避讳王妃。
方遇亭的事除外。
谢长佑手中笔未停,待写完手中这封信,方停笔道:“将这封信送去伍府,让伍连科看了信后来见我。”
“是,主子。”
齐影接过信正要离去,又被叫住。
“等等,让伍连科给伍老将军也看一看这信,省得老头子日日在朝堂上见了我总吹胡子瞪眼睛的。”
齐影莫名有些想笑,总觉得殿下自打成亲后似乎变得没那么冷了,多了点人气。
齐影将笑意默默忍回去,正色道:“是,属下一定把话带到。”
齐影领命而去,青竹瞧着时辰给二人分别添了果饮子和茶水,也乐呵呵地退出去了。
阿梨早已在听到伍连科三个字的时候就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等谢长佑的正事聊完了,人都退下了,才有些好奇道:“伍连科将军,是不是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个伍小将军?”
谢长佑点点头,解释道:“伍连科是我自初进西北军时便相识的好友,后来更是一路追随我,算是我在军中的好友兼亲信,此次皇帝想要换禁军统领,正好让伍连科顶上。”
阿梨有些不解:“我听闻伍小将军自幼便喜爱舞刀弄枪,为了入伍的事情还和家里人闹了许久的别扭,他会愿意留在京中吗?”
谢长佑皱了皱眉,转身盯着阿梨道:“夫人怎么对伍连科的事情知道的如此详细,莫不是还特地去打听过他不成?”
阿梨愣了愣,看着这人眼中明显的不满,转过了弯儿。
“噗嗤。”
灯下的美人小娘子展颜一笑,弯弯的杏眼里仿佛藏着星子一般。
“我是打听过伍小将军,可夫君莫不是忘了,那时候我以为的伍小将军是你呀。”
“是吗。”
男人清俊的脸陡然放大,近的能看清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中清晰倒映着的自己,笑眼弯弯,面色微粉。
“为夫的确是忘了,多亏娘子提醒呢。”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书房中烛影晃动,间或有细微的喘气声和低泣声传来。
夜色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