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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京中的禁军统领果然换了伍家的小将军。
伍老将军一改此前的态度,逢人就夸赞德王殿下英明贤德、体恤属下,实乃明将贤王之姿。
盐务案一事,自陈忠友交出口供后,德王便命人去三皇子府中那边下了饵。
梅家如今虽如日遮天,但同戚家这种百年世家完全不同。
梅庆出自普通文人家庭,梅贵妃以秀女之身进宫后得了圣宠,皇帝才开始扶持梅家。
后来梅贵妃所出二皇子更是深得皇帝喜爱。
世人都道皇帝专宠梅贵妃,所以才扶持梅家坐大,可谢长佑却无比了解他那猜忌心极重的父皇。
世人皆是倒因为果罢了,皇帝宠爱梅贵妃不假,但宠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几位孕有皇子的妃子背后梅家是其中家世最平平无奇、最易控制的,所以皇帝才选择了梅贵妃。
当然,像谢长佑的生母那般地位低贱的宫女自是不在谢佑考虑范畴之内了。
皇帝明面上对自己极为看中,对三皇子的才学也多有褒奖,但实际上心中的最佳太子人选始终是二皇子谢长麒。
皇帝要查盐务案,要银子,但谁要是真动了梅家,动了二皇子的根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把这件事交给最近盯自己盯得正紧,迫不及待想立功的三皇子正好合适。
三皇子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自四皇子德王大婚后,皇帝便将二皇子、三皇子的亲事也提上了议程。
二皇子妃早有内定人选,是薛太傅家的嫡长孙女薛安倪,只差一道圣旨便算议定了。
三皇子妃却得现选,最终选定的是岭南藩国送进京城的相夷郡主,正合谢长麟之意。
德王风头正劲,一桩盐务案审了两个月了,也没审出个什么大动静来。
谢长麟自诩一身本领,并不止作文赋诗这一点长处,暗地里也开始打盐务案的主意。
若是谢长佑没能做到的他谢长麟却做到了,那德王可就闹出大笑话了。
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出一桩大案来。
十亲王手底下的一颗棋子狗急跳墙,一封口供将八年前梅家暗中主导十亲王背后相护,官商勾连、贩卖私盐以从中获利的案子翻了出来。
八年前死了一个替罪羊南郡巡盐使沈重青,换了一个更听话的棋子陈忠友,此后这些年盐务一事之内情,比八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自上而下均有获利,官官相护,大小检查竟都被绕了过去。
谢长麟追查下去,轻易便拿到许多其它证据,用不了多久便可直呈御前了。
届时不但二皇子要倒霉,德王也高低得背个办事不利的骂名,至于十亲王嘛……
最近此人频繁向自己示好,有投靠之意,此事正好用来拿捏。
未封王的皇子定亲后便可封府出宫单住,算下来谢长麒可谓是三喜临门,连其生母柔妃最近也爱往御花园里散步了。
齐影将一切都详尽汇报给了德王,两人都明白鱼儿已然上钩了。
“盯紧十亲王,尤其是他在洛州私采的那几座矿。”
“是,殿下。”
盐务案大局已成,谢长佑最近在忙的一桩事是西北军内部的人事变动。
去岁末万国同胡军的大战告捷,随谢长佑一同归京受封赏的将士们如今即将启程回西北边关。
边关战事已平,皇帝并无再让德离京的打算,临别之际,军中还有许多事需要交待,战中的许多人事任命也需要调整。
最初,谢长佑坚持每日往返于京郊大营和德王府之间,每日光路上都要花近两个时辰。
在阿梨的再三劝说下,谢长佑才勉强同意两日回一次德王府。
自成亲后,阿梨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谢长佑了。
或者说,自成亲前两人画舫相会的那一次,她就有些看不懂谢长佑了。
她一直认为二人缘起于鸣翠山后一次意外的相救,此后种种,都是谢长佑出于报恩之情的馈赠。
自己对他来说是什么呢?
救命恩人,被他救过的人,朋友,还有……
奉命成婚、相敬如宾的妻子。
朝中有多少世家重臣想结德王这门亲事,她是知道的。
甚至那位岭南而来的相夷郡主也曾在一次偶遇时出言嘲讽过。
皇家之子天生带有夺嫡之任,更何况谢长佑走到现在比旁的皇子都要辛苦一些,面对各方抛来的橄榄枝助力,他未曾动心过吗?
可他还是在那日宴会大殿之上选择了自己,德王身边的人、身后的谋士和盟友们,不可能没有异议。
可自己从未感受到任何这方面的压力,仿佛两人的亲事是一马平川地顺势而为。
阿梨知道,这背后定有谢长佑所做出的努力。
但阿梨更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像自己对他一样,对自己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呢?
或许是有一些的吧,但这更像是自己的错觉。
她将月亮放在了太高的位置上,又接受了他过多的恩情,以至于从始至终都不曾认为,她会真正得到月亮的心。
能短暂拥有月亮片刻已经很好了。
人不能太贪心。
阿梨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很美的梦,梦总有醒来时,但她努力想要记住此时梦中每一刻的感受和记忆,留待日后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