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简单梳洗后再打开房门,便见德王还立在门口的栏杆处,竟是一直站在此处等自己。
谢长佑看了看阿梨的眼睛,虽还是有些红,但已比方才好很多了。
“走罢。”
阿梨点点头,跟着人一同向方才那间观景雅间走回去。
不论他以什么身份面对自己,对自己藏在细微之处的体贴、照顾却从未变过。
阿梨方才哭完出来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却发现走廊上的侍者们不知何时消失了,来回一路上二楼只见他们二人。
又比如现在,两个房间相隔并不远,他本不必在此处等候的。
殿下真的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呢。
素来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下了战场面冷心更冷的德王估计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被人如此评价的时候。
雅间里已备好了午膳,青竹公公这会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笑着对阿梨行了一礼,阿梨想要避开身子,却被德王拦住。
“不必避,你我婚期在即,我身旁的人,自当见你如见我本人。”
见你如见我本人。
阿梨心头一震,从方才便起了的心思越发强烈,他如此真诚待她,她实在不该太自私。
青竹安排好膳食,安静地退了出去,屋内又只剩下两人。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相对而坐,安静用着午膳。
午膳是画舫上的厨房做了送上来的,食材多取自河鲜和岸边农户家的野味,虽不如宫中精致,但自有另一番风味。
阿梨吃了这么多年宫里头的饭菜,头一回尝到这种别样新鲜的口味,加之知道了小柚子就是眼前人的消息,心中到底还是高兴多,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谢长佑倒是没用多少便放下了筷子。
他近日连轴转处理公务,为了挤出今日的时间,昨夜更是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胃口并不算好。
“殿下再多用一些罢。”之前两人同用早膳时阿梨便发现了,这人吃得很少,似乎总是胃口不佳。
“阿梨多吃一些,就当是替我尝了。”谢长佑摇摇头,拿起桌上的公筷,亲自往阿梨碗里布了些菜,是方才阿梨用得比较多的几样。
阿梨也不好再劝,或许见自己吃得香,他胃口也会变好一些呢?
阿梨继续埋头努力用膳,屋内复又恢复了安静。
谢长佑微微向后靠了靠,目光温和地看着对面吃得开心,眼睛都微微眯起来的少女。
用罢饭,青竹公公再次出现,领着两人到了船上的另一间房间。
这间房通透宽敞,装饰摆放颇具雅韵,外间是一排排书架,最里侧的隔间里摆了一张宽大书桌,书桌前两张罗汉塌相对而放。
这显然是一间书房,阿梨这时才意识到这艘画舫恐怕是德王的私产。
青竹将阿梨引到里间后便退下了,德王则留在外间同原本等在书房门口的佩剑男子说话。
阿梨听到德王方才叫这人“齐影”。
他应当是极忙,书桌上堆了小山般高的折子和卷宗,正中间的奏折是翻开的,用镇纸压着。
阿梨赶紧移开眼。
此时船行的速度慢了下来,岸边风景已同京郊大不相同,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峰和如茵河谷从眼前缓缓滑过,宛如画卷。
外间两人说话的声音断续传来,德王说的少,似乎一直是齐影在汇报着什么。
许是上午哭了一场的缘故,今日饭后阿梨格外困倦,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哈欠。
船行的很稳,春日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在外间彷如催眠般的说话声中,阿梨慢慢靠到了榻上,渐渐失去了意识。
谢长佑一边听着齐影的汇报,一边留意着里间的动静,见阿梨头一点一点,人也渐渐靠在了身后的榻上,便打了个手势。
齐影看着主子脸上的神色,不敢顺着主子的目光往里间乱瞧,拱手行礼无声退出了书房。
阿梨醒来时迷茫了一瞬,入目是比宫中房间低许多的木雕房顶,耳旁传来很轻的纸张翻动声。
阿梨瞬间清醒,立马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布料滑了下来,是一件黑色的大氅。
“醒了?”谢长佑听到动静,停下手中的笔,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我不小心睡着了,实在失礼,还请王爷恕罪。”阿梨忙起身施礼道歉。
谢长佑睁开眼,沉默片刻方道:“阿梨,你已是我即将迎娶的王妃,在我面前无需如此谨慎。”
“王爷。”阿梨抬起头,将从午膳前就已经想定的话说出了口:“您可以找皇上收回婚约。”
谢长佑眼神骤然锐利,面上变得毫无表情。
“四年前救了王爷乃偶然之举,您此两番救下阿梨,真要论起来是阿梨欠您的恩情才是,您何必还要为此搭上自己的婚姻,不如趁现下来得及去……”
“来不及了。”德王殿下的声音沉得仿佛结了冰。
这下阿梨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