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多谢王爷。”
阿梨面上滚烫,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直到进了画舫二楼的雅间,窗外清澈河水和两岸的翠柳渐渐后退,方才那条游舫也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阿梨被带着清冽水汽的清风吹了好一会儿,面上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下人们都远远立在外面廊上候着,在谢长佑静静坐在阿梨对面,似是在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阿梨左手离齐腰的窗栏靠得很近,粉色的衣袖被河风吹起一角,在窗外的明媚春光中飘扬。
谢长佑目光凝着那一缕轻柔飘动的衣角,许久,才打破了沉寂。
“你生气了吗?”
“殿下是说隐瞒身份的事情吗?”阿梨笑了笑,道:“那日在芳远宫门口,殿下是不想让贵妃娘娘越发忌恨我,才让青竹公公用了伍小将军的名头吧。”
谢长佑心头一动,目光沉沉地看向阿梨:“何出此言?”
阿梨见状,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认真道:“二皇子本对太子之位志在必得,殿下如今起势,贵妃娘娘岂能容您。更何况,从前二皇子和梅贵妃原就对您百般打压。”
“你是如何知道他们原先对我百般打压的?”谢长佑目光更沉,里头还夹杂了些阿梨看不懂的东西。
阿梨愣了一下,想起了四年前满身伤痕被扔到鸣翠山后自生自灭的小柚子,二皇子对四皇子里的小太监都如此狠毒,对四皇子更不会手下留情。
阿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将小柚子的事说出来。
“我曾听宫里的老人说过一点。”阿梨勉强笑了笑,道:“殿下救我在先,后来鸣翠山上相见,是我错认殿下在先,更何况殿下不想让我知道您的身份自是合理,毕竟您……”
“我没有不想。”谢长佑冷冷打断了阿梨的话。
阿梨以为自己哪里说错,忙住了口,欲起身行礼。
“坐着。”谢长佑眼疾手快地将阿梨按了回去,这下瞧着是真有些生气了。
但看着少女杏眼清澈地望着自己,面上带着些小心翼翼,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那一点生气变成了心软。
“罢了。”德王殿下的语气罕有的温和:“别怕,我不会对你真的生气。”
阿梨放松了一些,摇了摇头道:“我不怕殿下。殿下几番救我,是阿梨的恩人,阿梨心中只有感激,我只是怕殿下不高兴,殿下还是笑起来好看。”
话一出口,阿梨就觉得不妥。
谢长佑眼中却反而浮现了些笑意。
被这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看着,阿梨不知怎得,脸上又有些热。
还好小炉子上的水适时开了,袅袅烟雾升起,也将少女微粉的脸颊一并藏起。
阿梨正要动手泡茶,德王接过小铜壶:“我来吧。”
铜壶把手小,虽然已经小心,但两人的指尖依然不可避免的短暂轻触了一瞬。
阿梨将右手缩回来,虚虚拢在袖子里,左手的食指尖能感觉到右手腕的脉搏一下下极快地跳动着。
室内一时静了下来,只有谢长佑动作流畅优美地泡茶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良久,谢长佑轻啜了一口茶,面上镇定地放下茶杯,问道:“四年前鸣翠山上的太监小柚子,阿梨,你可还有半点印象?”
朝堂战场,哪怕大军压境时都稳如泰山的德王竟也有紧张的时候。
谢长佑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心中暗自自嘲。
阿梨手一抖,杯中茶水差点洒出来,忙放下茶杯,抬头惊疑不定地望向对面男子。
四年前她在鸣翠山上救下小柚子时,那里再无旁人。
小柚子说自己是四皇子宫里的宫人,因得罪了二皇子被报复后扔到了后山,二皇子睚眦必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她连着去给小柚子送了三日的食物,直到第四日晚上她再去时,小柚子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件带血的外裳。
小柚子伤得极重,不可能自己走远。
阿梨寻遍了四周都不见踪迹,此后更是在宫中暗中托人打听,却毫无线索。
就连鸣翠宫也因为四皇子得了重病出宫休养而闭了宫。
德王殿下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难道……
阿梨身子不自觉往前倾了倾,语气有些急促:“殿下,您如何得知此事?是不是小柚子告诉您的,他还活着,对吗?“
谢长佑愣住,他还是头一见到阿梨如此急切模样,眼中的期许几乎要化作哀求。
“你还记得他?”
谢长佑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我自是记得的。”阿梨对德王本就无任何隐瞒的想法,现下既然德王先开口提了小柚子,她也就不再避开话题。
“小柚子是我在宫里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德王殿下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奇怪,看了阿梨好久,方才轻声道:“那你为何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