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方丈从壁龛里取出两样东西,先将一只巴掌大小的木盒交给阿梨,道:“劳烦阿梨姑娘将这只木盒里的护身符转交给太后,务必让太后随身佩戴。”
说完又递过来一只护身符道:“这一只护身符是送给梨姑娘的。”
“送给我的吗?”
木清方丈制的符千金难求,只赠有缘人,阿梨怎么也没想到替太后来送一趟经书竟还得了一只护身符,倒像是特地等着自己来取似的。
“阿弥陀佛。”木清大师不欲再多说,回到窗前闭目继续打坐。
阿梨也只好不再继续追问,恭敬施礼道谢,退出了屋子。
待小沙弥领着阿梨去前殿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方丈室隔壁半掩的静室里才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公子。
身姿修长,面容冷峻,正是德王殿下。
德王殿下站在方丈室的窗边,恭敬拱手道谢:“多谢木清方丈。”
木清方丈仍旧闭目而坐,片刻方道:“仅此一次。”
皇清寺一处静室之中,德王殿下立于窗下桌案前,翻阅着凌晨从大理寺中调出来的厚厚卷宗。
这些都是历年盐务相关案子的卷宗,其中最大的一桩要数八年前南郡巡盐使沈重青勾结漕帮,贩运私盐一案。
此案甚至惊动了京中,皇帝派出了十亲王前往南郡亲审此案,然而此案的卷宗记录却并不算特别多。
那沈重青大抵是见事情闹得太大,认罪还能少受些苦,十亲王几乎没怎么费力气便拿到了沈重青的认罪状。
谢长佑将这本卷宗抽出来单独放到一旁。
青竹见机奉上清茶,开口道:“殿下,用午膳的时候已过了多时了,歇会儿再看吧。”
谢长佑饮了一口茶,问道:“方遇亭的事安排的如何了?”
方遇亭便是那日在紫莲亭中约阿梨见面的人,工部右侍郎方理家的小公子。
前些日子谢长佑便已经吩咐齐影,既然方家那么盼望这个小公子早日独挡一面,那他就帮他们一把。
此次春调,他便替方理想想办法,将方遇亭送出京城外任,历练够了再回京。
当然,若是永不回京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青竹知道自家主子惦记这事,也一直着心留意着,当即便答道:“回主子,前日奴才问齐影大人,说是已基本安排妥当了。”
谢长佑这才点头道:“用膳吧。”
寺中香客所食同僧人们并无不同,也是斋饭,不过香客所住的区域已出了皇清寺的后门,若有些讲究的贵人们来此,可自行使用别苑里的小厨房。
谢长佑并不在乎这些,每次过来都直接用寺中送来的斋饭即可。
正要动筷,又将筷子放下。
青竹忙问道:“殿下,可是膳食有何不妥?”
谢长佑摇摇头,沉声道:“她瞧着像是又瘦了。”
青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殿下说的她是指谁。
害,能不瘦吗?
宫里素来拜高踩低,太后冷着梨姑娘,宫人们自然会有样学样,想必梨姑娘在万寿宫中的日子定是一日不好过一日。
“那,主子可要送些膳食去给梨姑娘?”
谢长佑修长食指在桌上轻点,思索片刻后才道:“不必,无济于事。皇清寺后山的桃花坡应当正是赏景的好时候,想办法让她去看看。”
“是,殿下。”青竹有些不解,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不亲自去邀请梨姑娘,还有方才那个护身符,您费了好些功夫才说动木清方丈的,却并不告诉梨姑娘是您送的。”
谢长佑看了青竹一眼,沉声道:“那日她怎么同方遇亭说的,你忘了吗?”
青竹看着德王殿下陡然变得有些沉的脸色,暗叹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让殿下想到那日的糟心事了。
是了,那日梨姑娘拒绝方小公子的话里,满是对两人家世出身差距过大的畏惧和担忧。
要是让梨姑娘得知自家主子是德王殿下而非伍家小将军,恐怕日后连早膳都不肯同主子一起用了。
宫里宫外,想要攀高枝一步登天的男男女女大有人在,可要青竹看,梨姑娘这样的才是真聪明人。
“去办吧。”谢长佑不再多言,提箸用膳。
“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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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是明日早晨,用午膳前,阿梨先按太后交待的去前殿捐了香火,才来到后殿院子里的祈愿树下。
高大的祈愿树几乎与大殿同高,几年过去依然沉默驻立原地,茂密枝叶簌簌轻摇,悲悯注视着树下前来托付心愿的众生。
阿梨花费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四年前系上去的那一条挂着长长红绸的祈愿牌。
上面的字迹已经很有些黯淡了,阿梨取了一旁放置的笔墨,仔细将祈愿牌上的字重新描过一遍,再次系回树上。
“盼小柚子顺遂安康。”
少女合掌,微微垂头,对着古老的祈愿树头在心中默念愿望。
满树红绸随风摇曳,仿佛在对那些求而不得的众生轻柔抚慰。
完成了心中一直搁着的一桩大事,阿梨安心地回了寺中后山准备的厢房休息。
有在此清修的居士送来午膳,离去时笑着对阿梨道:“本寺后山的桃花坡如今正是赏花时节,施主来得巧,得空不如去看看。”
阿梨闻言心中一动。
皇清寺有三绝:一乃雨中暮鼓晨钟声,二乃寺前清波湖,三便是后山桃花坡。
桃花坡又以每年四月为最佳赏景时节,早年因为两位大儒在此辩经,桃花坡更是一战成名,广为文人学子们为吟诗作赋传颂,为人们所知悉。
但由于皇清寺的特殊性,加之桃花林每年不过几个月的花期,真正有缘去桃花坡赏过花的人并不多。
饭罢,阿梨得了居士指路,便朝着后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