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萦这般应对,皇后只会觉得合乎她的身份——有些见识的寒门女郎。
不会从她过于敏锐的言行中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曾经,更不会想到她就是年中身亡的长平侯府二娘子。
反倒是愈发怜惜她的才华,用心教导她各类事务。
日子一日日过去,转眼又过了几月,时至年关。
阿萦逐渐熟悉掌司的职责,做起事来愈发得心应手,甚至要习惯了后宫中的日子。
只是,这宫中的风浪永远不会停息。
一日清晨,陛下临幸了一个女史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掀起了后宫的滔天大浪。
陛下多年来清心寡欲,何曾碰过一后二妃以外的其他女子?
陛下这样是不是证明他人有了往上爬的机会,一时间宫中不少女侍的心都开始蠢蠢欲动。
阿萦被女侍唤醒,听到这消息时,也掩不住面上的惊愕。她急匆匆地穿好衣衫,裹上大??,在迎着寒风,前往椒房殿的途中还不住猜测。
后宫女史除了她们几人,就是从前宫中的老人。若说有这份心思的,她倒还真想到了一人,那人有相貌、有才情、有家世,足以让陛下动心。
只是,她们在宫中这么久了,难道还看不出这陛下的性子吗?
伴君如伴虎,何况陛下惜命多疑,那人不会不知道。
到了椒房殿,她抖了抖大??,挂在外头的架子上,守门的女侍径直将她引进了内殿。
季皇后正坐在梳妆台前画眉,她今日画的妆与往常不同,更为艳丽,还贴上了花钿。
只是,依旧掩不住岁月留下的纹路。
“罢了。”她端详了一阵,忽然放下手中的眉黛,将额中间的花钿取下,面上的妆瞬间少了几分艳色,更雍容了些。
余光瞟到一旁站立的阿萦,她招了招手。
阿萦从善如流地走到她身边。
“孙兰若昨日被陛下宠幸了,陛下将她封作婕妤,你从库房里挑些东西给她贺喜去吧。”
她如是说,眼里是掩不住的躁,像冬日屋里燃起的炭火,又像是山雨欲来前的乌云。
“诺。”阿萦应声。
直到出了椒房殿,阿萦才向梅香问具体情况。
梅香面色也不好看,只是仍要顾虑殿中的皇后,将阿萦引到一旁低声道:“昨日陛下召见大臣,一时饮多了酒,恰碰上前去送冬装的孙兰若……陛下宠幸旁人也罢,偏是娘娘选来的女官,这事若是开头,后头如何收场,难不成所有女官都要做陛下的人吗?”
说到后面,梅香显然有些控制不住,嘴也没个把门的。
“慎言!”阿萦赶忙制止了她,“娘娘心里跟明镜似的,自会有论断。”
梅香这才惊觉失言,闷不吭声地将阿萦带去库房挑上几样物件,将她送出门。
与阿萦一道的是她这些日子挑选出的女侍,一个唤碧水,另一个唤烁金,都是十分伶俐的人,性子也如她们的名字一样,一个温和,一个果断。
阿萦将她们挑出之后,时常带在身边,见识到了不少。
此刻,一同走在石砖路上,烁金端着要送出的珊瑚摆台,只觉手都开始发颤,她第一次感觉这宫里这么大,没忍住道:“孙婕妤住的撷芳殿可真远啊。”
孙婕妤侍寝后,陛下让皇后为她安排住处,皇后将她安排在了偏僻的撷芳殿,就是苦了她的手。
碧水见状接过托盘,让她得以休息。
*
“孙婕妤,撷芳殿到了。”
孙兰若望着这花草繁荣的宫殿,有些惊愕。
这院中满是花草,墙角的梅还伸到了墙外,院中的草木将石板都顶了起来,繁荣与荒芜在这个院子里并存。
偏生这院子是皇后为合她名字里的“兰”特意挑选的,她只能笑着接受,她暗自揉了揉酸胀的腿,扯着笑道:“多谢公公。”
这一幕全都落入面前这内侍的眼,他的笑意不变,行了个礼,照例说了几句客套话,“奴才就先行告退了,娘娘的福气在后头呢!”
一转身他就变了副面孔。
谁不知道齐妃娘娘常年为陛下送药膳,昨夜本该是齐妃娘娘侍寝。这位孙婕妤放着好好的女史不做,一来便得罪了皇后与齐妃两位贵人,之后的路……难咯!
正当他暗自叹气的下一秒,迎面走来了皇后身边的李掌司,瞧着像是给孙婕妤送贺礼的,他忙换上另一副面孔,点头告辞。
这一幕落在孙兰若的眼中,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昨夜行事前她也有过犹豫,但拧不过自己的心。
若不是想往高处走,她这样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岂会甘心进宫为奴为婢,跟着皇后赌自己的前程?
她如今所做的,不过是她入宫前便想好的。
只是,爬了龙床,走上这条路,注定要拂了皇后的面子。
眼见着阿萦向她走来,她很快便调整情绪,带上了笑。“阿萦。”
阿萦容色不改,向她微屈膝行了一礼,“孙婕妤蒙受圣宠,我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为您送上贺礼。”
孙兰若一愣,不忘抬手。她身边的女侍上前,接过那托盘,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