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萦暗自打量着眼前的女郎,见她已换上了水蓝色宫妃的衣衫,头发也被梳成了高耸的灵蛇髻,面上虽有些无措,但眼里决没有被人勉强的意思。
心中的大石落地,说不上来欢喜,也没有什么惋惜。
她与孙兰若并不相熟,不过是上京一同考核的缘分,如今孙兰若心想事成,依她的身份来讲,她既不会祝贺,也不会斥责。
只是皇后娘娘那边,决计不会放过她,不然皇后的威信何在。
“若是孙婕妤无事,下官便告退了。”
“欸。”孙兰若叫住阿萦,将她拉到一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若是信我,便知我不是这样的人。”
才怪,她做这些,已在心中想了许久。人生不谋富贵,如同白活一遭。
“若你还顾念我们一同上京的情谊,就请帮我在皇后身边说上两句吧。”
皇后的怒火不是她可以应付的,李萦是皇后身边的红人,若是李萦相信,指不定可以美言几句,消去几分怒意。
纵是李萦不相信,她做出这样的态度,李萦总该掂量着说话。
“我有千言万语,此刻也说不清了,只是我……”
她的目光盈盈,含着泪水,十分诚恳,像是被胁迫无法自证的女郎,默默咽下心中的苦痛。
她不知道对面人有没有被她打动,反正她自己已经被打动了,含着的泪愈发动人。
阿萦见着险些失笑,孙兰若为达目的还真是牺牲不小,想到这样哄骗她。
真被胁迫眼里岂会没有惊恐?
她分明是早有谋算。
“若是如此,阿萦愿为婕妤分辨两句。”阿萦笑了笑,行礼告辞。
直到她离去,孙兰若也不知她到底信了几分。
*
回到椒房殿时,殿内升起炭火,热融融的,烤得人心躁。
季皇后穿得单薄,坐在案前处理宫中分例的问题——时至年关,各处的东西都要送到,不可有半分马虎。
见到阿萦回来,她只抬眼瞥了一眼,便继续在纸上勾画。
“娘娘,东西送去了。”
阿萦脱下大??上前,将窗开上一小块,丝丝凉意从缝里迫不及待地钻出来,殿里的空气一下流转了起来,不再那样闷,娘娘的眉间也舒展了许多。
良久,季皇后将手中的账册放下,“你觉得向陛下提议选秀如何?”
“自然好,陛下既然有了这个心思,选秀既可以顺了陛下的意,还让大臣们赞娘娘贤德。”阿萦不假所思地道。
“最重要地是,将陛下的眼从女官的身上挪开。”皇后忽然接了一句,咬字狠狠地。
她与陛下多年夫妻,岂会不知陛下的性子?
陛下昨夜看似一时兴起,实则早注意到了孙兰若,定是将她的生平翻了个底朝天才看上了她。
孙兰若生得柔弱,正是陛下喜欢的模样,动作间隐约透出几分骄矜却又无伤大雅的劲,又合了陛下如今的口味。
只怪她没早些察觉。
她选女官来,可不是为了给他充盈后宫的。
陛下幸了她选来的女官,显然是不顾及她的颜面,明晃晃地打她的脸。
这时,她注意到一旁阿萦面上的神色,几分犹豫,几分踌躇,“孙兰若同你说了什么吗?”
“她说自己是被逼迫的,她并无此意……但我瞧着不像。”
“呵。”
都是人精,皇后岂能不明白孙兰若的意思?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将手中的分例账册递给阿萦,“你去一趟尚服司,将年关的分例安排下去。”
“诺。”
待到尚服司交接时,阿萦才见到这份单子上对于撷芳殿的“特殊对待”。
“李掌司,这真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吗?”女侍看着一旁空地上的物件,面露惊愕。
只见那处分出来要送往撷芳殿的分例只有小小的一堆,与另外两垛垄成小山的相比显得异常寒酸。
尚服司的人最清楚分例,像这小小一堆显然是不够过冬的。孙婕妤从前还是她们尚服司的女史呢,送到那只怕会遭责难。
“孙婕妤既是婕妤,分例自然不能与二妃相提并论。”阿萦见着也在心里惊了一遭,但细看这一堆物件,生活必需的一样不缺,不过是被换成了稍差些的,绝不会让孙婕妤陷入危难。
尚服局本就管分例,是六司中消息走漏得最快的一处。
在这做文章,娘娘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