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极快,夜晚不期而至,但今天的夜晚格外漆黑,见不着一丝光亮,平时总是与星星相协出行的月不见了踪影。
孙承志坐在李善缘的床前,屋内未点灯,没有人能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就这般坐着,直直地盯着床上皱眉闭目的李善缘,心里难免嘲讽,看啊,几日前还意气风发,阳光开朗的少年,不过几日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死不死,活不话,颓然麻木。
李善缘啊李善缘,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与我又有什么区别,好心能换来什么?善良本就一文不值。
室内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实在是静得可怕。
“不,不要杀我爹!我爹是怨枉的!不,不,不!”
长久的安静被一声声恐惧的梦呓打破。
李善缘被惊醒,他满身冷汗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噩梦带给他的窒息感。
等他稍微缓过来一些,他伸手在四周摸索,却没感受到熟悉的人。
“小鹊?小鹊!小鹊,你在哪里,小鹊……”
李善缘眼前一片漆黑,他皱着眉,还想继续喊沈阙的名字。
“别喊了,你想找的人不会再出现了。”
李善缘手里的动作停顿下来,他侧过耳朵,思考片刻,他不确定道:“承志?是你吗?承志!你看见小鹊吗?他在你身边吗?他在哪里?”
孙承志点燃了房间里的灯烛,黑暗被一点一点驱逐。
相较于李善缘的焦急迫切,他显得过于平静。
孙承志看着李善缘憔悴的模样,心里升腾起一股变态的快意,他冷笑了一声。
“李善缘啊李善缘,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是该说你善良好呢,还是说你蠢?”
李善缘完全没有想到孙承志会这么说,往日交好的朋友,突然对他恶语相向。他迟迟反应不过来,木然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孙承志站起来,走到他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恐怕是不知道吧,你爹是怎么入狱的。”
李善缘猛地转过脑袋,目光无神地盯着孙承志的方向。
“你爹,是我告发的。”孙承志享受一般地欣赏了一会儿李善缘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及瞪大的眼睛,继续道:“不过,这不是我的本意,真正想要你爹死的人,就是你捡来当做宝贝的好弟弟,小鹊。”
“这不可能!!!”
李善缘突兀地反驳,他原本就充血的眼睛更红了,他用力地摇头。
“孙承志!你自己心思龌龊也就算了,竟然还污蔑小鹊,小鹊心性纯良,断不可能做出……”
“断不可能?呵,呵呵!李善缘你果然还是蠢得无药可救,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你那个好弟弟,我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给李叔的税务造假?要知道,那份假的税务,可是小鹊亲手交给我的。”
孙承志如愿看见了李善缘脸上出现丝丝裂痕,他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难以控制地想起之前听说的“得罪了大人物”,他们这种小地方哪儿来的什么大人物,难道……
“小鹊呢?他在哪里……”李善缘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向自己的正前方,“孙承志,我问你小鹊呢?他在哪里!回答我啊!”
孙承志的眼睛里吊起三分白,蔑然嘲道:“怎么,还想着你捡回来的弟弟呢!唉,看你这般可怜,我好心告诉你,你见不到他了,他已经走了。”
李善缘茫然地四下张望着,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朝门口的方向去。
孙承志看着他一副无头苍蝇的样子乱走,忍不住皱眉开口询问:“李善缘,你要去干什么?”
李善缘嗓音微微发颤,他背对着他道:“不,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我要去找小鹊,除非他亲口告诉我,否则,谁的话我都不会信。”
孙承志简直不理解,怎不会有人倔成这样,李善缘倒底在坚持什么?明明那个人已经抛弃他了,那个人都已经不要他了!
“李善缘,喂!你给我回来!”
李善缘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固执地去推开身前紧闭的门。
天好黑啊,怎么没有人点蜡烛?好冷啊,特别特别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天也冷得要命,小鹊,你在哪里啊?
李善缘废力地推开房门,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他咬着牙迈出一步。
“哎!”
他不知道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两边也没有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他直直地就向前扑摔出去。
就在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郎将到来的疼痛时,一个微微发凉,但却透着沁鼻冷香的怀抱准确地接住了他。
“小,小鹊?”
对面的人不回答,只是将他推开。
李善缘踉跄了一下,狼狈地站稳。
对面的人也不说话,扶住他之后,转身就打算走。
“小鹊!是你对不对?是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这个时候,李善缘这才发觉不对,今天晚上似乎格外的黑,他看不见自己的手指,甚至看不见小鹊,怎么回事?他看不见了?
李善缘慌张地伸手向前,抓住了身前那人的手臂。
“小鹊,我,我看不见,我怎么了,你在吗?孙承志说的那些不……”
“是真的。”
沈阙打断他,狠狠心,逼自己转开脸,不去看李善缘破碎的神色。
李善缘张了张嘴,结巴了一下:“小鹊,你,你说什么?”
沈阙忍住心痛,死死地咬住唇没有出声。
李善缘抿唇,勉强地露出一个笑来:“小鹊,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沈阙感觉手臂上抓着的手指在颤抖,也或许是他自己在颤抖,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李善缘摇头,原本漂亮,神采飞扬的凤眸中灰暗无光,他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