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寒唇线抿得笔直,垂下眼睫:“母后,我……”
“可你竟然对着敌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为了自己活命,不择手段爬上敌人床榻,简直不知廉耻!枉为人伦!你让后世史书如何判你?一个卑微的懦夫?一个无耻的小人?”
殷皇后美艳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不堪,恶毒的言语化成凌迟的薄刃,一刀一刀割下叶轻寒的血肉,把自己的孩子伤得千疮百孔。
叶轻寒眼珠剧烈一颤,他仿佛终于惊醒一般,向后退了一步,面色迅速暗沉。
叶轻寒听着殷皇后的咒骂,一语不发,他立于刀丛剑雨之中,却面色不变,神情麻木。
他注视着殷皇后被失望和痛恨染得血色的双眸,伸手缓缓将她推开。
“母后,你错了。”
叶轻寒轻轻勾起唇角,一字一句说道:“只要我赢了,后世史书中,我就是救百姓于水火的盖世英雄,是救社稷于将倾的真龙天子。我就是天理所容、天道所向,谁敢说我不知廉耻?”
殷皇后被他推倒在地,不敢置信地抬头瞪他。
叶轻寒眼神冰冷地俯视着她:“至于你,母后,我会为你精心挑选一个忠贞的称号。但这个殊荣,仅仅因为你是我的母亲,也只有我能给你。”
骨肉皲裂的痛苦又回到叶轻寒身上,他的手腕和脚踝崩开四条血线,肩后的奴印隐隐发烫,粗糙的布衣破烂不堪。
但叶轻寒此刻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高傲和冷漠,仿若高高在上的神明,蔑视一切凡尘。
他慢慢俯下上半身,漆黑的眼瞳如深渊般危险莫测:“所以,祈祷我的胜利吧,母后。”
叶轻寒从梦中渐渐醒转。
他五脏六腑像冻在冰窖中没有知觉,冷得浑身颤抖,皮肉却烫得惊人,背后伤口火辣辣地抽痛着。
房中似乎还有其他人在,叶轻寒趴在床上,费力地转过头去看。
一袭长袍的裴戟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桌旁,垂眼看着他。
“陛下。”
叶轻寒嗓音暗哑,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
“别动。”裴戟弯下腰,伸手将他按了回去。
叶轻寒顺从地趴回床榻。
贞女楼破旧的床板已经铺上柔软的被褥,卧房中燃烧着温暖的炭火,一旁新设的香炉中,传来静气凝神的安神香。
叶轻寒缓缓放松了身体。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裴戟神色认真地上下打量他,就像一个铁匠审视着自己锻造的宝剑:“你为什么要布这个局?”
叶轻寒低声答道:“齐王有不臣之心,陛下新登大宝,不可妄动,轻寒斗胆,原为陛下分忧。”
裴戟沉默片刻,向后退开半步,帝王的威严和冷漠又回到了他身上。
“你如今自身难保,如何帮朕分忧?”
叶轻寒说道:“的确,轻寒蜉蝣之身,不足挂齿。但我这把火才刚刚擦燃火星,陛下若是信我,请允许轻寒再添几把干柴,定让齐王引火自焚,烧成灰烬。”
裴戟盯着叶轻寒,半晌,突然冷哼一声,怒斥道:“裴越是朕胞弟,朕相信他。倒是你,重璧侯,挑拨天家关系,空口无凭,其心可诛。”
叶轻寒立刻说道:“是轻寒说错了,请陛下责罚。”
裴戟冷冷道:“责罚就罢了,你静心养伤,别再动那些歪脑子。”
“是。”
叶轻寒想了想,又说道:“陛下,这次是轻寒连累了齐王,等伤势康复后,轻寒想去齐王府向齐王道个歉。还有上次指着我鼻子骂得最狠的那位大人,轻寒想请他一同拜访齐王,也借这个机会解除误会。”
裴戟瞥了叶轻寒一眼:“你有侯爵之位,想去哪里,自己去就行。”
叶轻寒垂眼说道:“轻寒在宫中,只得仰仗陛下。没有陛下准许,轻寒不敢擅自离宫。”
裴戟看着叶轻寒乖顺的模样,面色不动,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裴戟沉声说道:“你清楚就好,如今你的性命捏在朕的手里,你要是想活,就全心为朕做事,不要让朕发现你有分毫二心。”
说完,裴戟拂袖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裴戟脚步缓了片刻,突然低声补充了一句:“那晚指着你鼻子骂得最狠的那个,是谏议大夫谢沅。你去之前派人找我要个旨意,我命他和你一起去。”
叶轻寒一怔,眼里闪过诧异神色,眉头紧紧锁住。
而裴戟已快步走出房门,离开了贞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