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景桓的玄甲映着江面寒光,符贞刚下马车便听见他问:"詹主事咳疾可好些了?"
"托将军福,昨儿咳血染红半幅帐子。"符贞将砚台搁在军粮簿旁,"倒省了朱砂钱。"
景桓突然用剑鞘挑起她腰间禁步:"这珍珠成色差了些。"平安扣在他掌心转了个圈,"明日让人送斛东珠。"
"将军不如送方夫人。"符贞翻开漕运册,"听闻方氏祠堂的金丝楠..."
"本将上月宿在邙山大营。"景桓突然截断话头,朱砂笔在"八百石"上重重画圈,"方氏女擅琴,本将嫌吵。"
符贞蘸墨的手停在半空。江风卷着兵丁呼喝声掠过耳畔,她忽而轻笑:"将军挑夫家的眼光倒比挑续弦强——詹津好歹不嫌妾身琴艺粗陋。"
景桓的护腕撞翻砚台,墨汁泼湿他甲胄下摆。符贞看着那团污渍漫过北疆红土痕,想起昨夜他冒雨疾驰的模样。
"平昌郡驿站新添的三十七匹良驹..."她突然将私盐账目压在军粮册下,"将军查完邟水查詹府,倒是勤政。"
玄铁手套攥住她腕骨时,符贞嗅到他袖口残留的沉水香——与昨日不同,未掺半分脂粉气。景桓喉结滚了滚:"城东老宅的花..."
"移栽詹府后开得正好。"符贞抽回手理了理袖口,"将军若是怜花,不如把暖房的炭火钱拨给流民。"
江鸥掠过桅杆时,景桓突然将虎符按在账册上:"明日派人送东珠。"他转身时玄甲擦过她肩头,"本将不喜赝品。"
符贞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摸出发间银簪。簪尾新磨的锐尖在"五十袋私盐"处戳出个洞,恰够穿进詹津咳血用的帕子。
西厢房的夜里,符贞对着铜镜将东珠耳坠按进耳洞,血珠顺着颈线滑进衣领。景桓晌午送来的礼盒里还躺着把金错刀,刀鞘纹样与她当年在城东旧院用来裁衣的剪子一模一样。她故意让詹津捧着礼盒进来,那病秧子沾了满身沉水香,倒像从景桓袖笼里滚出来的香囊。
他此刻该收到线报了。符贞用染血的耳坠在妆台上画圈,想象景桓听闻詹津进她房门时的神情。鎏金烛台照着案头新誊的《盐铁论》,她突然将詹津咳血的帕子覆在书上——斑斑血迹正盖住"权柄"二字。
卯时三刻,前厅传来茶盏碎裂声。符贞扶着詹津穿过回廊时,刻意让他的枯手搭在自己腰间。景桓的玄甲在晨光里泛着青黑,剑鞘已劈碎了半幅湘妃帘。
"詹主事气色倒好。"景桓的护腕碾过案几裂痕,"听闻昨儿得了太医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