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书页,符贞的指尖在《水经注》的批注上停了停。墨迹晕开的"邟水"二字让她想起景桓教她看舆图时,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运河交汇处:"粮草是命脉,比刀剑更锋利。"此刻她盯着自己枯瘦的手指,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搁——茶水溅湿了詹家虚报的楠木账目。
他此刻该在方氏房里用早膳了。这念头像根生锈的针,戳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符贞猛地推开窗,寒风卷着雪粒子扑灭炭火。她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想:三年前被锁进城东旧院那夜,呼出的气也是这样一团团消散的。
书架底层的盐引文书硌着膝盖时,符贞忽然冷笑出声。当年景桓逼她背北疆十九郡的关防印鉴,她痛得咬破嘴唇也不肯哭。如今这些朱砂掺金粉的官印,倒成了她在詹家账本里戳穿谎言的匕首。
读书总比等人强。她蘸着残墨在《漕运纪要》上勾画,突然意识到自己勾的是景桓当年画的粮道线。纸页被指甲掐破的瞬间,门外传来詹津的咳嗽声——那懦夫连咳都不敢太响,生怕惊动什么似的。
夜深烛昏时,符贞摸着腰间淡去的齿痕想:景桓早晚会来的。他那种人,怎会允许自己的猎物在别人笼子里养出爪牙?她故意把鎏金杯摆在最显眼的多宝阁上,杯底"建熙四年"的刻痕像道陈年伤疤——那是他第一次说"待你二十岁"的日子。
如符贞料想的一样,景桓果然等不及欲来。当大将军的玄甲撞响门环时,詹津还咳得扒住多宝阁发抖。符贞盯着账册上未干的墨迹,听见管家在廊下尖着嗓子喊:"大将军来查邟水漕运的账!"
"少夫人..."婆子捧着茶盘的手直颤,盏盖磕出细密的响,"老夫人说请您去前厅..."
符贞蘸着朱砂在"平昌郡驿站"条目画了个圈。这是詹家去年虚报三十七匹马的地方,墨迹晕开的形状恰似景桓剑鞘上的螭纹。她慢条斯理合上册子:"更衣。"
景桓的护腕压在太师椅扶手上,玄铁寒光刺得满屋人不敢抬眼。符贞迈进门槛时,他正用剑鞘挑着本漕运簿子:"詹主事这手字,倒比太仆寺的录事还工整。"
"拙荆...拙荆帮着誊过..."詹津的冷汗顺着下巴砸在地砖上。
符贞福身的瞬间,景桓的剑穗忽然缠住她腰间禁步。南海珍珠串着他当年亲手打的平安扣,此刻正硌在她被齿痕咬过的旧伤处。
"本将要查三月邟水沉船的粮册。"景桓的靴尖碾碎一片青瓷,"听闻詹夫人精通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