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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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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诩清官,不愿沾污。

宁知檀听完府中下人口述的,从花嫁那传来的话,状似无意拨了拨白玉砚台,目不转睛专心题词:“本侯意不在此,宋大人还是早回吧。”

“何必这么急着赶人走,侯爷,”宋闻美近些日子患了风寒,指尖微凉。咳嗽几下,眼尾猩红,但宁知檀丝毫不觉我见犹怜。顿了顿,才接着道,“这千两黄金宋某也不白借,今日来,本就是带了些诚意。但侯爷这般推拒,真的很不让宋某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了他人挑拨是非……宋某真是别无二心的啊,你信不过我吗?安诚侯。”

千年狐狸玩儿聊斋,心眼甚密。宁知檀在官场混迹多年,偏偏不上当。抬腕为诗歌附上一朵君子兰,毫毛沾了华色,边道:“宋大人多心了。实际上,并无他人之言惑我,纯粹是本侯心中所想而已。至于这千两黄金……”

一朵君子兰跃然纸上,贞洁素白。他开始绘制细叶:“毕竟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恕本侯囊中羞涩给不出。还请谅解。”

看着他完善一株花卉,宋闻美寡言少顷,忽然咧嘴一笑:“好绝情呐,宁候爷。”

宁知檀散漫掀起眼帘,看他顷刻,意有所指:“究竟是谁足够绝情,宋大人自己心里比我清楚吧?”

宋闻美掩唇咳了好一会儿,逐渐避开彼此间,目光的那点仅有的交汇。偏头望向窗外被骤雨摧折的池中粉荷,眼尾衔着一丝杀意。

随敲落的荷瓣,一齐消去,脱离了主根。稍纵即逝。

不见丝缕。

开了伞,宋闻美缓步走下石阶,雪白靴底踩烂一路落红。雨丝细密敲击伞面,动静不断,听着听着,他也不再兀自郁闷,而是弯腰,拾起散落脚边那才歇下枝头的海棠。如此剔透玲珑,华而不实。宋闻美动动指尖,在冷若旁观的注视下将花碾碎,指尖瞬间染上薄薄一层,好似沾尽了他人鲜血。

看着看着。

“附庸风雅。”他道。

下一瞬,他拂袖而去。

有柳垂泽从京城带来的良药助阵,这些身负重伤的士兵勉强补足了些气血。中将卫洵捧着大碗肉汤大快朵颐,胃似无底洞,不断续汤水,吃得一旁小兵都惊掉了下巴。肉汤熬得入味,大骨有羊肉,还掺了几大把藤椒,咽下去暖了肠胃,软了警惕之心。

卫洵吃饱,搁下宽碗,提起羊皮囊袋正要饮酒。目光一偏,赫然看见一株青竹挺拔士兵其中。鹤立鸡群的身姿很显眼。再定睛辨认,忆起,此大人似乎是从杭州赶来的那位御史大夫。传闻他待人温和,行事秉公果断,是很容易相处的。但不知为何,卫洵将他放入眼里,探究数百遍,却总认为他并不似众人所言那船文弱简单。

目不偏寸,饮了一口酒,余光扫过对方纤细腰间,那枚玉佩泛动着独属于江南的温柔。

他不禁眉稍扬起,玩味地一抹唇角洒液,从鼻腔炸出一记闷哼。

果然,又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

柳垂泽一向厌热,每到夏天便吃不下东西。若尚在京城,墨允是绝对会一掷千金命令膳房做几道清爽菜,再不济自己亲自下厨,总归第一要将他喂饱。但这里是死杀不绝的战场,物资皆十分有限暂且不说。更何况这群好汉各个五大三粗,什么都吃得下去,尤其喜喝酒吃肉,又哪会有菜叶囤积。就算有,也都拿去喂了牲畜。怎会有剩。

这些柳垂泽来前也做好了准备,正打算回营帐随便喝几勺粥应付应付五脏庙,却被刚从议事帐出来的墨允恩拉住手腕。

“做了百合排骨汤,”他道,“随我回主帐吧,正好边喝边聊正事。”

观他面容恹倦,道:“长安那里有消息了吗?”

“嗯,”墨允恩难得没心思吊儿郎当,眸光闪烁着微光,垂眉,像是只累尽了的狼。头疼道,“秦啸倒台了。”

帐内昏暗,一盏豆灯残火凄凄,随时皆可熄灭。曹衡续燃,吹灭火折子,于墨允恩对面落座。

柳垂泽慢条斯礼舀起一勺汤,放至唇边吹了吹,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今日子时,”曹衡扶额,眼底浮现青黑,显然也因此事没睡个好觉,“目前被薛复雨劫走了,暂时杳无音信。”

墨允恩看他喝下一勺汤,两指夹并一张白纸,晃了晃,道:“昭军眼下也不听秦啸命令,究竟是谁在背后掌控局势,尚且无从而知。但有一点已经显然易见…”将信铺开,眉间一层阴霾,“北境王手无实权一日,西北的天命,便更是将尽一步。”

“打仗能打,但耐不过昭军路子野,毫无章法,不顾生死,只知一味冲锋,”曹衡卸下臂缚,拎在手心打量。沉吟良久,道,“这种战略我们怎么可能占据上风?难办。计划完全应不了万变。何况经前一战,将士们基本都无气大伤。粮草跟不上,药物均不了,怎么打?”

“你的顾虑是对的。”柳垂泽放下玉勺。

“粮草药石我已与尚明秋暗中安排妥当,送至西北战场只是时间问题,”他在墨允恩一脸求夸奖的注视下,又饮了一勺汤,“战场上的心计我不懂,剩余的,只能任你们忧思了。”

“秦啸玩刀弄枪的本事还行,但谈及战场谋略就显得不够看了。”柳垂泽用完汤,取过锦柏抹净嘴,从容地低了皎好的眉,“他如今倒台,倒也算不上稀奇事。不过没了他的从中插足,燕昭二国场仗,只怕是得打要冬日。”

墨允恩深思熟虑,就怕惹到敌军那不计生死的狠劲。驰骋沙场便一路厮杀浴血而来。眼下粮道之事尚未有个结果,将士们填不饱肚子,握不紧青云长枪,拉不开征日之弓,全有一副铁拳彻躯。但,那也只是些虚的。肉搏如此赢?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天方夜谭。

“…京城那帮饭桶。”

曹衡狠的牙痒,右手握拳,冲檀桌一砸,道:“改日我便吩咐花嫁安排一队精兵运粮,让这些孙子还是滚回去喂牛。”

柳垂泽淡笑。

随即抚掌鼓励:“曹大人果真行事秉断,心直口快,跟花大人也是格外纠缠不清呢。”

“柳大人过谦了,”曹衡凉薄回道,“若说这交情,陛下和你才是那般举案齐——”

与御史大夫“举案齐眉”的墨允恩冷笑几声,虽然心头被内涵得爽的要死,但还是得端着一副冷淡模样,斜眼睨去,道:“曹爱卿。”

“行。知道你们如今穿一条裤子,”曹衡也不自讨没趣,收起信,站直身,单手撩帘。离去之目光微侧,却也只是揶揄一笑,提高声音懒懒地道,“啧。举案齐眉啊一一”

墨允恩抄起玉砚,反手砸了过去。

落日逝去,繁星水色散缀茂盛枝杈间。

晚风吹抚,静湖惊起层层水波涟漪,又是如此不动声色,将一具锦袍尸首,缓缓推上了城郊凤凰林。月辉恶寒,轻盈倾下,为他笼罩上一方朦胧,却将那横于胸颈间的深壑刀痕,映得分外狰狞习怖。而那死尸之手紧握一块冷玉,上面刻字曲线柔和如风,可见雕刻之人功力不浅。

玉纹之间,赫然,印着单单一个“墨”字。

墨承枫死了。

接到此消息时,尚明秋正在宫中继续批奏本。闻言他大为惊骇,是以匆忙丢弃沾了朱砂的紫竹笔,未正发冠,便匆匆赴往凤凰林。

还没到时令,凤凰林未染橘红,而是一片绿荫飒飒,偶尔有葛藤垂连。

尚明秋双眉微皱,拦下来去迅疾的李权贞,压低声儿,道:“可瞧清楚了?”

“尚大人,”李权贞稍一作揖,哑声道,“…瞧清了,是他。是小晋王。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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