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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扒拉来枕头将脸埋入,直至呼吸不畅,才侧过脸看向安静翻阅的艾尔海森。
两个人都不是喜爱喧闹的类型,比起朋友聚会,更偏爱独处。
本以为自己会心烦意乱,离开艾尔海森去梅洛彼得堡四下转悠一圈。
没想到自己并不讨厌思考时,与对方一同安静地待在屋内,任时光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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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奇怪,毕竟他作为数据体时,我也与他同行过一段时间。
之后,我也一直与他同行。
虽然那时候只将他的定位放在“奇怪的同类”、“暂且不可忽略的陌生人”上,他也不常在身边停留,两个人的关系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是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变好的?
第一次返回须弥城?第一次在野外生火做饭?第一次拉着他睡在无人的郊野山坡上?
那天晚上的星空没有云幕遮蔽,璀璨如画。
星子满天,明月皎皎。
我那贫瘠又模糊的天文学知识只够寻找那熟悉位置的北极星,意料之中的不存在。倒是后来记忆清晰,才想起来自己跟着师傅学过占星、卜筮。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相隔的距离只够视线触及,气氛算不上和谐愉快。
后来……
后来记忆清晰,我意外丰富的修行经历成为了一项谈资。
每晚入睡前,都能和他聊上半天。
见着他仔细聆听的专注眼神,恍惚间生出给孩童讲述睡前故事、哄睡的错觉。
我险些抬手打破社交距离,去抚顺他的额发,去触摸他的眼角,去轻拍他的脊背。
——好在没有。
只是在他安睡后,将薄毯拉高,小心翼翼地掖好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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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冷淡的人,脾气不算好,会记仇,说话一针见血,直接且不加以修饰。还有些天才的傲气。
但又足够好:能够客观地看待事物,不存有偏见 ,会力所能及地予以他人帮助。不吝啬金钱,不在乎权势,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
——合该入我道门。
师傅虽然仙逝,门下也仅有我一人,但思来想去,我也能授以学识。
一旦踏上修行之路,寿命绵延,百年后我依旧能与他相见……
可长生久视,真是好事吗?
越是年岁长久,越是恐惧死亡与衰老。
天人五衰的场面,我曾见过,也终有一日会降临在我的头上。
或许我也会有逃避之心,惶恐畏惧,丑态毕露……
何况心魔之事尚未完结,虚假之天尚未打破……相较而言,那令人苦恼的论文都不算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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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艾尔海森曾试图引导我想清楚的是什么。
我的想法还停留在最开始修行的迷茫期,极易动摇,而非圆满时的坚定,这样的内心漏洞必然会引来心魔的窥视。
我也确实中招数次。
但这样才好,这样才好在最后关头解决一切。
——诱饵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能当,一人来承受。
既然知晓形体的本质,那么,所谓对力量的控制困难,也不过是我对自己的轻视造就的一个障碍。
是自己认为“做不到”才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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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艾尔海森。”我戳戳他的小臂,吸引他的注意,让他起码分出一缕眼角余光给我。
“委托寻找的那位枫丹奇人,你问过阳月了吗?”这个身份显然就是指她。
“她同意离开枫丹,只要将事务解决,她也乐意去须弥找朋友聚会。”
艾尔海森省去了当时阳月喋喋不休的废话,提炼出了重点。
“先提出做不到的‘打破天空’的难题,再提及后续更为简单合理的合作事项,方便你接受后者的请求。你应该不会上当吧?”
“没必要因为她是你的一部分,就对她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