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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月从头到尾的解释了这些年她了解到的事实,包括寒天之钉这一天理惩治的手段,水神获知的预言。
水无常形,又无孔不入。
她知晓的远比众人的情报更多。
这些年,她去了不少遗迹,也参与了芙宁娜暗中测试海水异常的计划。
虽然也在小说发表的过程中添加私货,暗示人类警惕海水,但枫丹人只当她是因地制宜,将水之国最为常见的海洋当作素材。
正如莱欧斯利一开始的回答,那是读者普遍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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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被那维莱特制衡了,我也不至于小心翼翼到这个程度。”阳月抓着我,在耳边嘀咕。
“…………”
我对这份亲近感受微妙。
说实在的,我对化身的印象其实很少,此前面对白鸽的答复感到疑惑,现在又对阳月的亲近表示新奇。
虽然对“自己有着不同的人生发展路线”这点,心生愉快。
但,之前记忆模糊也就算了,现在记忆逐步清晰,我对她们的印象依旧停留在表面。比彩虹的颜色印象还要浅。
我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亲近的人,独处会让我更觉得舒适。
所以,白鸽曾经所述:她们是我情绪的化身,我将她们赶下山去体悟红尘。
这符合我的性格。
但从我的想法出发,这是不可能的。
体悟、感受,这种事情交由自身才会有所收获。
“感同身受”这个词,连前、后不同时间段的自己都做不到,何况是那一瞬间的情绪捕捉后生出的化身。
因此,这化身只会是我自己体悟、反思的一个道具,一面镜子。一如针灸模型,精确地勾勒出点线面后,才能直观看出上下穴位的连接,作用的部位。
——那么,这是个谎言。
阳月的说辞反转太快,大抵是抄袭白鸽的原话,所以只能对比着回忆。
关键节点,在于“系统”本身。
化身下山,所以与我亲近,出现在身边的只有它一个。
这样的事件安排下,只有我对它保留印象,便合情合理了。
排除掉它并不存在的痕迹,白鸽本就存疑的认知,可能性的指向是……
——它是个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事物,且无法与现实交互。
听来,这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幻想。
如果这是谜底,那就是最糟糕的小说情节。
再者,数据体与系统曾经打印出来的文本都保存在腰包内部,这还不至于是一个想象的产物。
二者矛盾,假说并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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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猜测错误,我收敛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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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欧斯利略过了阳月提出的种种方案,选择从最基础的物证开始展示,即胎海水。
他带着我们来到禁区,展示闸门上的仪表盘。
“自我接手梅洛彼得堡以来,它的指针从未变化过。直至最近一年,才有细微的偏转。”
“我选择相信你们,不单是你讲述的故事足够有逻辑,这对小说家的你而言,轻而易举。”
“在外出探查时,我确实感受到了变化。”
“我也是枫丹人,算是个人证了。”
“但你们不是。”
“即便给你们展示这些,带你们去附近游一圈,也没办法说明什么,甚至构不成证据。”
他耸耸肩,折返回机关门前,关闭阀门。
“总不能等到人死亡,惨案发生在眼前,才愿意相信这些吧?”我低声回复,又看向阳月。
“胎海水,为什么能够让枫丹人溶解?只因为他们纯水精灵的本质?”
“嗯,这么形容吧……你看,如果你是一个隔水的薄膜构成的皮囊,内里都是水。那么胎海水就是一个提高水元素亲和的道具,它能将内里的水贴近体表,与外界交融。”
“表现在现实里,就是皮肤变成了水,整个人都化成了水。”
“实际上,思维还在水中,并没有消逝。”
“而这究竟算不算死亡,这就要看读者对死亡的定义了。”
阳月比划着,提出了一个贴切的例子。贴切到我认为她在明示我。
“……”
我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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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不知何时靠近的莱欧斯利在我面前挥挥手,示意我回神。
金属制品的味道掺杂着水汽,我瞥见他胸膛前的红色领带、体表上醒目的疤痕。
“该走了,你的朋友还在等你呢。”
他的声音足够温和,轻扬下颌,示意艾尔海森的方位。
“哦,好……只是觉得,这次的出行,非常的有价值。解开了不少谜题呢。”我冲他感谢的微笑,注意力短暂地停留在对方的脸上,我才发现他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再见,典狱长先生。你的眼睛,颜色很漂亮。”
留下一句赞美,表示自己的社交技巧尚未遗忘,我冲他挥挥手,跑向远处驻足深思的艾尔海森。
“……跑得真快。”莱欧斯利喃喃自语。
“不然我也该回应淑女的这份赞美。”
当然,这样亲近的动作还是避免为好。
那位学者可是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呢……
不远不近的跟随,却是随时会突击而来的鹰吗?
若是战斗,他随时奉陪。但眼下这种情况,他还是识趣些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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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在等我吗?”
我吧嗒吧嗒跑上前来,刹住脚步,才抬手轻戳艾尔海森的小臂,又在他眼前挥挥手掌,示意他回神。
“没有。”
“只是在思考,恰巧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