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遥岑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只见他一挥手,袖子在地上的纸笔处一卷,那些东西便原地虚化,片刻间消失不见。
随后遥岑比划着开始向景南陌叙述他在棺内瞧见的情形。
景南陌一面听着,一面用心记忆,将他的言语和自己的见闻结合了一下,获得了几点信息。
死者在下面用的是口柏木棺材,对于平民来说,这是中等偏上的选择。柏木有天然香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防虫、抗腐蚀能力也不错。
因此,地下的棺椁比较完整,尸体虽已腐败成了白骨,好歹没有给野兽虫蛇破坏,这缺一块、那少一块。
从骨盆形态来看,死者性别的确为女,耻骨结节峭已经消失,去世时年龄大于23岁,骨化结节与联合面逐渐融合,骨化形态还没有结束,应该没超过26岁,有生育痕迹。
这与月娘的性别、年纪,和她育有一女的状况都是对的上的。
死者颞骨岩部颜色加深,死前这个位置应该出现了内出血,舌骨骨折,牙颈表面有已经不太明显的红棕色。(注1)
景南陌记得最后那个征象在法医学中有个名字,单听还有点浪漫气息,叫玫瑰齿。
如果把这样的牙齿放在酒精中浸泡,上面淡淡的红棕色会愈加明显,景南陌听说,还有较为偏红的,颜色接近真正的玫瑰色。
然而,这征象形成的原因一点都不浪漫,它是死亡过程中、因为缺氧导致牙龈黏膜毛细血管出血,浸染到牙齿上形成的。所以也被认为是判断死者是否为窒息死亡的依据。
不过这点在学界有争议,据说有的尸体并非窒息死亡,腐败之后也会有玫瑰齿。具体如何,景南陌这个外行就难以判断了。但据她所知,颞骨岩部出血和舌骨骨折都能佐证这具骸骨很可能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注2)
这可以与周老九所述的一些状况对上,但遥岑还发现了一些别的。死者右边小臂的骨骼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骨裂,并没有愈合,受伤时间和她死亡时间相聚不会很远。
另外,这女尸身上有两根肋骨折断,颅骨有钝器伤,伤口的形态有些特别,是个直角的东西砸在上面形成的。
景南陌毕竟以前没有这种经验,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一时弄不清楚是什么物件形成的伤害。
直到遥岑在旁边道:“会不会是撞在了桌缘上?”
景南陌双掌一拍:“没错!”她随即倒抽了一口气:“这些骨伤都全然没有愈合的迹象,受伤时间和死亡时间相较不会太远,而月娘身亡的前一日,周九哥曾卖包子和醪糟给她。
“那个时候,月娘应当还没有受伤,不然一个断了两根肋骨的人,不可能在摊子前起来坐下,慢慢品尝食物。即便能,以那位周九哥的观察力,也不会一点端倪没发现。”
“所以,月娘受伤的时间大概率是她当日回家之后、身死之前。那时候,她和廖二的风言风语正传得满天飞……”
景南陌说到这里,抬起眼来定定看着遥岑,双目之中,说不上愤怒还是痛惜:“钱真打了她,打的她两根肋骨折断,一条手臂骨裂,随后要么是伸手推她,要么是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撞在了桌缘上。”
景南陌的手指有不易察觉的攥紧:“她是被人杀死的。”
月娘既然确定为窒息而死,景南陌如此说,似乎有些武断。毕竟一个人被伴侣如此对待,也可能在激愤伤心之下,一时想不开,继而走上绝路。
但遥岑却并没有反驳,他只是呆呆瞧着缀满星辰的天空,神色有些黯然。
景南陌虽然有些五味杂陈,还是向遥岑解释道:“我猜月娘的头撞在桌缘上后,很可能昏迷过去。钱真见她身子直挺挺的不动了,以为自己下手太重,打死了妻子。
“为了逃避责任,他布置现场,将月娘吊到房梁上,彻底要了她性命。
“钱真家的房子是青砖瓦房,并非一般人住得那种低矮的土坯房、或是简易搭建的窝棚,房梁可不矮。
“月娘当时有两根肋骨折断,就算真的想自尽,也很难在受到这种伤害之后,还将绳子挂到房梁上,再搬来踮脚的东西,爬到上面。退一万步讲,在那种情况下,就是真是自尽,选择跳井也比选择上吊现实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