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见此刻宸王面上的表情,只听身后之人顿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去拿了会诊的单子,放在他面前。
一并拿过来的还有太皇太后近一个月来的饮食记录册。
李清乐,“看来你也疑心了。”
楚长瑅站在李清乐身后,“老祖宗的病有蹊跷。”
“我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
“问。”
“在这慈宁宫里说话,可会被承皇阁的听见?”李清乐问。
这些年他一直好奇一个问题,承皇阁究竟凭借什么能如此耳目通天。
楚长瑅答:“不会。”
“为什么?”
“至少你我,并非承皇阁控制下的阁徒,”楚长瑅解释,“他们会给合适的阁徒下药,以性命要挟。”
李清乐一惊。起初承皇阁只是在李家扶持下为君王办事的机构,以忠心著称,负责情报、重员审讯等事,怎么没几年竟然变成了这样?
“陛下竟会允许这等事?”
楚长瑅却司空见惯,“不允。”
是啊,自然不允。
作为一个皇帝,手底下有这种伤天害理的组织存在,兴许一开始尚在掌控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久而久之,怎不可能变成心腹大患。
可是不允又能如何?
李清乐不知要怎么说下去,只好将会诊单和饮食单拿起来细细瞧了一边,没看出什么明堂来。
“这一份一定被人调换过,”李清乐说:“再去查一下御膳房供给慈宁宫的果蔬单子,慈宁宫厨房用料多少,一一都要查清楚。”
楚长瑅却说:“没用。他们既然敢打老祖宗的主意,自然有备而来。”
他将单子一份份收好放回原地。
李清乐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你前些时去落桐源,是不是知道什么。”
楚长瑅不答。
“你既然知道,不妨同我一说。”
楚长瑅来回迟迟。回来的时候给老祖宗换了捂脚的暖炉。
李清乐看出他在犹豫,“你我幼时受老祖宗疼爱,如今也到了报答的时候,总不能叫老祖宗白白受委屈。”
楚长瑅又给老祖宗把香湮了。
“就你懂事。”他转而坐在窗边的凳子上,“落桐源白家是道医宗之首,却分两派,亲近你父亲的是一派,多年前受李伯父之邀编入太医院,令一派不受朝廷招抚。多年前因两派内斗,朝廷不明原因,将白家驱逐太医院,后查清缘由,示下安抚。”
“但白家家族的痼疾一直没有解决,如今,故技重施罢了。”
李清乐道:“怪不得白氏兄弟都走了……上次是医死了一些京中贵眷,这次他们敢动土到老祖宗头上,是要将白家在太医院赶尽杀绝了……”
“白源主说,他一向不主张亲近朝廷,但此事,确非他预料的。”
“你是说有人利用白家?”李清乐蹙眉,“将这一干记录换掉,引这许多人遮掩,只有承皇阁了。”
楚长瑅投去一个确定的眼神。
两个人对视一眼。
“京中事瞬息多变,你我离京多日,这件事,”他说:“细细商议。”
李清乐却笑了,歪头看宸王,惊喜道:“殿下要拉我上战壕了?”
“侯爷想的太多。”
“怎么这样啊,”李清乐可怜兮兮的,朝昏睡的老祖宗诉苦,“老祖宗你看他,就知道欺负我,还想打死我,您再不醒我真的要死了……”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细针一样扎进了楚长瑅的心里。楚长瑅只觉得已经想的太多,到底是这人太没遮拦。
这半夜太皇太后一刻都没醒,李清乐靠在墙上小憩,一有动静就立刻惊醒,宸王则一直没睡,昏暗的灯下慢吞吞看书,看半天也没翻一页。
钟太妃到的时候看着这一幕欣慰了好久,既然老祖宗不醒,想必是听到两个孩子回来了,便安心睡了。
既然如此,“你们快去歇吧。”
李清乐跑去洗了个脸,便与宸王一同告辞。宫中夜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