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乐虽然不知道宸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打算亲自走一趟。他起身下床,哼哼一笑:“这小子从小就会折腾人,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让人消停……”
忠叔一听这话,反倒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老奴记得殿下以前就爱在夜里缠着侯爷的毛病。”
他将熨好的衣服提到更衣镜前,披在李清乐身上,说:“什么被子凉了要侯爷给暖一暖,手掌酸了要侯爷给按一按,今日头痛明日肚子疼后日腿疾犯了,时不时还不慎惹个风寒……”
“行了,掉我一地鸡皮疙瘩,这话私下说说罢了,在外面,还是不要再提,”李清乐一面无奈,见忠叔结舌,又一面转而宽慰道:“害,真亏得我脾气好不跟他计较,换成旁人,就他当年那个琐碎劲儿,谁受得了他!”
“……哎,”忠叔伺候李清乐套上了衣服,“侯爷这么想就对了……”
推开房门,雨已经停了。
满面水雾吸入肺腑,格外清新甘甜,晴朗的月色也是。
*
“殿下,侯爷到了。”
楚长瑅的这个院子在李清乐这个院子的东面,是当初留给李家二公子长大后立院用的。
虽说这二公子早夭多年,但这处地方李清乐一直不叫人动,每隔半月还命人悉心打扫一番。
这是李家除了主院和李清乐的院子之外位置最好的院子了。静谧舒适,规整敞亮,院中还栽种了不少西府海棠。
贺铭话音刚落,李清乐已经携着一路淡淡的海棠香走进了房间,展扇坐在了宸王对面。
还没坐稳他就冲贺铭眨了眨眼睛,“都说夜中观美,小将军这个时辰不在揽月楼里真是可惜,可别学你们殿下做记名和尚。”
贺铭顺眉笑笑,“军中有纪律,那等风月场所本不是我们该去的。”
李清乐坏笑,“帝丘美人如云,揽月楼的姑娘可不比上京仙乐居的差,将军也舍得错过吗?”
贺铭被戳中了一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脸都红了,“……侯爷你吃酒了吧,说什么呢……”
然后灰溜溜跑了。
楚长瑅正在批阅这几日剿匪的各层奏报和拟传京城达上的文书,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间屋子很多年没有人住,宸王到了不过半日,已经浸满了墨香和新纸清苦的味道。就和他这个人一样,从小堆在成山的担子里,由内而外散发着入木三分的矜贵。
李清乐等了半晌,宸王还是没理他,逼的他无聊地拿扇子在宸王面前的桌子上画圈圈。
可宸王仍旧把他当空气。
李清乐吹吹手指,伸手就要抢宸王手中的笔,就见宸王把刚批阅好的文书拿到后面晾干,沉声说:“揽月楼是李家做东,侯爷方才之举,是在拉拢本王的心腹吗?”
“宸王殿下你想的倒挺多,”李清乐好笑一声,“天晴了,窗外月色这么好,殿下如松风水月坐在臣的面前,我哪有闲心考虑这么多事。”
楚长瑅拿下一张文书的手猛地顿住,然后只听他掷地有声地四个大字:“来人,送客。”
“诶别别别,”李清乐光速认怂,跳到宸王后面给他捶背捏肩,“开玩笑的,莫气,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楚长瑅身体僵硬了一下,“你手脚几时能老实一点!”
李清乐把他按住,“我捏肩的手艺可是跟宫里的嬷嬷学过的,明日回京,路途遥远,不松松筋骨人会散架的。”
楚长瑅面不改色:“敢让侯爷捏肩的,必得是虎狼之辈。”
“哪有这么夸张。”
“离本王远点。”
“这么无情?”
“再说一遍,离本王远点,”楚长瑅冷若冰霜,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然后,把你袖口第二层偷本王的印章还回来,还有,把眼睛从批注文书上移开,这不是给你看的。”
“……”被发现了!
李清乐尴尬地笑笑,正所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他在宸王这里落的第早就数不清了。
他掏出印章拿在手里观摩半晌,利落地还给了宸王,坐了回来,“小气……”
楚长瑅就知道这人一贴脸讨好准没憋什么好屁,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眼尾微挑,将物件从侯爷手中接过来,然后“啪”的一声用黄头信抽了李清乐一下。
“侯爷不做媒人,改行做梁上君子了?”楚长瑅嘲讽道。
李清乐委屈地小声嘀咕:“哎呦喂,打我还上瘾了,那你上次怎么不干脆把我打死……”
楚长瑅脸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把面前的文书合上,重新整齐地放在一边:“侯爷给人捏肩的手艺属实不怎么样,就是这脸皮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厚。”
“用不着明里暗里地讥讽。”李清乐白了宸王一眼。
“要不是与你合作,你们李家的事我才懒得理,”楚长瑅敲了敲窗户:“贺铭,把人带上来。”
窗外贺铭:“是,殿下。”
没半晌,贺铭便押送了两个五花大绑带着黑色头套的人进了房间,狠踹一脚摔在地上。
看身材像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不知怎么得罪了宸王。
楚长瑅端起一杯茶,淡定地用盖子拂了拂茶沫,道:“李府桃花宴的事本王有所耳闻,侯爷心慈手软放过那几个小的,却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他怎么知道的。
“这只是其中的两个,”楚长瑅仰头喝茶,“当年侯爷逞江湖义气,误人误己,今日叫侯爷来,本王想看看侯爷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李清乐前一秒笑眉轻佻,下一秒表情微妙地变了变,“殿下要考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