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两人一愣,随即发疯一般欢呼起来,“总分600,那只需要360分就合格了……何汐哥哥你通过了!”
何汐嘴唇无声动了动,仿佛不知该作何表情似的,不过很快也和两个孩子一起笑了起来,道:“……想不到我还挺厉害。不过这只是第一次选拔考试,后面还有其他考试,要全部通过才算考上这个岗位。”
兄妹俩笑得见牙不见眼,沉浸在“幻研中心终于有了自家人”的欣喜若狂中无法自拔,钟谨道:“放心吧何汐哥哥,你比合格线高出一百多分呢,后面的考试肯定没有问题啊!”
两兄妹击了个掌,钟诺双手托腮呆呆幻想道:“那何汐哥哥,以后我和我哥考幻研中心的时候,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就可以问你了……对了,你入职以后是不是要和韩老师一样,到我们附校当老师?你不用担心,我们附校的老师都是幻研中心的研究员,都是你的同事,很好相处的,我们的同学也是……”
听她逐渐越扯越远,何汐简直啼笑皆非,轻轻呼噜了一下小姑娘的辫子,笑道:“八字才刚有一撇呢……”
钟诺愤愤一嘟嘴,何汐道:“行了,你俩玩去吧——下午我要出趟门,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兄妹俩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钟谨道:“你要出门何汐哥哥?大哥哥还在上班呢……”
今天不是周末,巡察组这段时间格外忙,盛濯昨晚就打电话说这几天不能回来了,让他们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外出。
何汐道:“他忙着,我就不去给他添麻烦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晚饭想吃什么就自己从服务中心点餐,别等我。”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手关上智脑,拍拍面露担忧欲言又止的钟谨钟诺,含笑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放心吧,我只是出趟门而已,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兄妹对视一眼,俩忧心忡忡,可又没法阻止,问他要去哪里何汐也只是笑着说不远,只得看着他随便拎起衣帽架上的一件大衣,目送何汐关上了门。
何汐独自循着脑中的记忆,从公寓外坐上免费公交,一路直达基地总部出口。出了总部又转乘城市轻轨,刷的自然是巡察长卡里的钱——盛濯为了方便他平常自己在家不能上网买东西,去总部银行在自己户下开通了一张分量子卡,把一部分工资打到上面给何汐用。
窗外城市的景色和上一次来时无异,只不过何汐身边少了个人,车厢里稀稀拉拉几个乘客,偶尔会有人打个电话,叽里呱啦说几句挂掉,衬得整个车厢愈发安静沉默,只有轻轨低微的磁躁摩擦声在耳边沙沙作响。
“叮”的一声列车到站,何汐在“轻工业区”站牌下出了车厢,身后车门徐徐合上,一阵微风吹动衣摆,再回头时轻轨已只剩远方模糊的银点,站台孤零零只剩他一个人。
他这次没再按照上回的路走,而是随着记忆,迈进了另一条街道。
熟悉的街景与久远的画面哗然重叠,街上几处店铺改换门头,但甫一踏上青石板,那股久违的煎饼香味就飘了过来,何汐不禁鼻尖微微发痒,循着气味信步走过街道,站在了那家煎饼店铺面前。
老板果然没换人,只是何汐记得上一次来时,对方头上还没有这么多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没有堆得这么深。
这年头穷人都吃营养剂,买煎饼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个点客人更少,老板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何汐两眼,只见这年轻人模样生得很俊,不是常客,但隐隐约约又有点熟悉,仿佛不知在哪有过一面之缘似的,无端就有些面善。
老板见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和店里的东西,半晌不说话,不禁更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小伙子,你……”
何汐猛然惊醒,定了定心神,勉强牵出一个微笑,使自己尽量看起来从容一些:“……不好意思……麻烦给我一份煎饼吧。”
老板包好了热气腾腾的煎饼,递给他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试着问道:“……孩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何汐接过袋子的手蓦然一颤,胸腔中有个地方像是被狠狠绞了一下,刹那间几乎疼得无法呼吸——
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脸上的微笑却如旧:“……没,我第一次来这里,您认错了。”
他拿出量子卡,轻轻刷过收款芯片,客气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何汐拎着那袋煎饼进了旁边的便利店,如同梦游一般推着购物车,在自己都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买了一大包绿豆,三五瓶各式各样的护手霜,以及其他形形色色他自己也搞不懂是做什么用的女士护肤品,十几斤土豆,许多不同品种的蔬菜鲜果,最后走到乳制品区时,习惯性地拿起了一袋牛奶。
冷柜里的牛奶是冰凉,他紧紧攥在手里,心里魔怔一般地说,要揣在怀里捂得热一些,再热一些——要不然,会把胃弄坏的。
结账的时候,看着收款仪上显示的巨额账单,他心神不属地刷了卡,本以为卡上的余额会不够,可没承想“滴”的一声,扣款成功,余额竟还有五位数。
何汐愣了一下神,嘴角终于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把卡片收回贴身的内袋,费力地拎起两大袋东西,走出了便利店。
他沿着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街道缓缓而行,脚下的步伐与若干岁月之前寒风里的人渐渐重合,风掀起围巾,他微低着头,像是在寻找曾经的足迹,可这翻修过的青石板终究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留下行迹,充其量能让人在多少年月之后,重新记起自己在生命的某个时刻来过这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