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被警报声惊醒。贺承宇的腕表在黑暗里闪着红光,心率数字跳得比我当年在产房外还快。我冲过去要打120,王云却死死捂住我的嘴,他掌心的冷汗带着地塞米松的味道。
"低血糖..."贺承宇往舌下塞药片的动作熟练得可怕,"老毛病。"我摸到床头的巧克力,包装袋上落满灰——这他妈是王云化疗时我囤的。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像在敲丧钟。我蹲在厕所翻他们的行李箱,止痛贴和硝酸甘油片藏在袜子堆里,病历单被撕成雪花状。突然摸到个硬物,是王云藏在洗漱包底的放疗定位膜,塑料边缘还粘着皮肤碎屑。
早餐时我把煎蛋做成心形,王云叉子尖抖得差点戳瞎自己。贺承宇更离谱,端着豆浆杯像捧圣杯,喝一口喘三下。我打开直播镜头:"家人们看好了,这就是当代林黛玉与贾宝玉。"
采石场里粉尘飞舞。贺承宇的刻刀突然脱手,在汉白玉上划出癫痫病人般的折线。我捡起崩飞的碎片,发现背面刻着日期——是我们大三逃课去露营的日子。
"还记得那晚的流星雨吗?"我故意问。王云正在给贺承宇拍背的手僵在半空,他后颈的医用胶布被汗浸得卷边,露出个放射治疗的十字标记。
【老张日记·8月6日】晴
贺承宇的氧气瓶在床头柜上生根了。我趁他洗澡时偷看,压力表指针在红色区域跳舞。王云突然出现在镜子里,瘦得跟X光片似的,锁骨能当开瓶器用。
"你们他妈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摔了吹风机。王云弯腰去捡,后腰支具的金属扣从衣摆露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古镇药房的柜台积满灰尘。我指着玻璃罐里的当归问:"这玩意儿能治手抖吗?"老中医从眼镜上方打量我:"要治心病得先治口。"我落荒而逃,门口的风铃笑得花枝乱颤。
午餐时我往他们汤里各加了勺蛋白粉。贺承宇的勺子碰得瓷碗叮当响,像ICU的心电监护仪。王云突然说要去洗手间,起身时带翻了辣椒罐,鲜红的粉末在病历单复印件上铺成晚霞。
古董店的铜镜里,我们三个的倒影活像黑白无常带着痨病鬼。我举起自拍杆:"茄子!"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贺承宇往嘴里塞药片的动作被定格,王云锁骨下的PICC管在领口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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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张日记·8月7日】雷雨
急救车的蓝光刺破雨幕时,我正在翻贺承宇的行李箱。那瓶速效救心丸滚到脚边,瓶身上贴着"每日三次"的标签,字迹是王云的。
病床上的贺承宇像具青白的雕塑,指尖连着监护仪的导线。王云缩在墙角啃指甲,嘴角被咬出血珠。我突然想起大三那年,他就是这样蹲在放疗室门口。
"心肌梗死。"医生甩下四个字。我盯着病历单上"建议安装ICD"的红章,突然笑出声。王云惊恐地抬头,眼里的血丝织成蛛网。
回旅馆的出租车上,贺承宇的额头抵着车窗,雨水在他脸上爬出泪痕。我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见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恭喜啊,赶上韩剧男主角的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