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为了生计,贪爱钱财无可厚非,是人之常情。我陆怀秋不是那冷血可憎之人,还要为此苛责沈娘子粗鄙下贱。
我之所以会这般敲问沈娘子,一是为了想继续摸透沈娘子的脾性,二是不希望沈娘子注重钱财时,内心还有未舍完的女子贞洁。
如若沈娘子心里还有这些,那就算选择收下这夜明珠,也难免要自怨自苦的……”
“陆尚宫,您说的倒真是坦诚。”
沈婳伊见陆怀秋并没有训诫她的念头,对着她莞尔一笑道:
“您既愿坦诚相待,那我沈婳伊也不瞒您。我虽然看重银钱财物,但依旧不会打算收下这颗珠子的。”
“财物固然贵重,可我沈婳伊这些年来努力奔忙,最终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财,我只是想让自己有更多的底气。
我知道一个人生存于世若要有底气,就不能少了相应的钱与势。身份越高、钱财越多,底气才能越足。”
沈婳伊说到内心关键处,心思也不忘那夜明珠上流连了,抬手便关上了那锦盒:
“我前行至今,是希望今后再不用过受人所制、身不由己、只能屈从依附于他人的日子。我希望我今后不会再别无选择、被逼无奈。
我能对着一些我不愿、不想要的东西有底气说个‘不’字。哪怕旁人再如何用钱权来威逼我、引诱我,我也可以靠自己活着。”
“太子殿下确实身份贵重,他可以轻易给人许多财物。可在我眼中,他与我那死去的夫君无甚不同。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抢夺的手段也是一样的,不过是一个拥有的多,一个拥有的少。
但于我而言,他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而我也已经受够了屈从于人的苦痛了。”
“普通的后院和皇家的后宫,这两者看似天差地别,但它们于我无甚不同。如若努力到最后只是为了钻进更大更好的笼子里,继续饱受身不由己之苦,那这些年我又何苦折腾这一遭。”
陆怀秋听了她这一连串的感慨,不由得点头笑道:
“沈娘子果真是没变。想当初我劝你以你妻君做饵,为自己谋前路时,沈娘子怒不可遏,为此不惜刺我一顿。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沈娘子是个有底线且重情义的人。”
“这世上重情重义之人,他们不愿舍下的东西太多,不愿什么都抛舍出去投喂给钱权。无从交易,得到的钱与权自然比那些无所在意的小人少些。
那些无所在意、满心庸碌之人根本不会理解这世上有许多事,远比钱权更重且更不易得。他们大多还要小人得志,嘲笑重情重义者皆是傻子,实乃自曝粗浅。”
她们好似在这事上达成了共识,把想说的话都给言尽了。
方才正经说话的氛围仍未散去,沈婳伊几乎是想与她拉进关系似的,面上活泼得竟有几分狡黠。她佯装委屈地撇了她一眼,口中嘟囔道:
“陆尚宫心里分明也透亮得跟明镜似的,又不存欺负人的心思。但你总顶着冷漠的样子来探人底细,叫我平常都不敢对陆尚宫推心置腹。
若不是有朱司衣在其中转圜,我还以为陆尚宫你看我不惯呢,你可能就乐得看我怕你。就如昨天晚上,要不是朱司衣坚持,我都不敢来寻你……”
陆怀秋在宫中数十年,早见惯了女娘撒娇可人的模样。她见她得心应手似的一边说正经话又一边卖乖,面色不改地提示她道:
“沈娘子,对我撒娇你可得慎重。你别以为我是长辈,平日就会恪守长辈的规矩。
我对你冷着脸时你就知足吧,我一旦把脸热起来,想亲近你可比太子还方便。我的心若真热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沈婳伊成功被她吓了一跳:“陆尚宫你莫要吓我……”
陆怀秋对着她那害怕样同样狡黠一笑:
“怀春她想有一个女儿,所以才乐得惯你。但我不需要女儿,你想知道我要什么吗?”
沈婳伊顿时摇头如拨浪鼓:“我不想知道。”
她成功被她吓住,想靠卖乖与她拉进关系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沈婳伊忙仓促地转移了话题,推开那锦盒道:
“这颗夜明珠我不打算收了,麻烦陆尚宫您得空帮我交还给太子吧。”
“无妨,沈娘子,你收了也无事。”
陆怀秋居然转了口风。她从衣袖间抽出了一封信件递与她,口中解释着:
“我若想试人,可不会总冷着脸试。沈娘子莫要怪我冒犯,提前看了这信中的内容。
太子毕竟是把此事交由我来经手,我只想着若有什么麻烦的事,早知道了,还能早为沈娘子防着一些,总比后知后觉,措手不及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