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与清晓交手之人并无黥面,也就说两次并非同一人。我再探城北古道,发现现场所留刀痕与上一次却有相似之处。”霍遣将所查讯息整合剖析,得出结论,“这便说明虽非一人所为,但两人却同出一脉。”
伏思双手扶着马背,沉吟不语,暗自却点了点头,叹声厉害。他看前头的路越走越僻静,路两旁几乎不见挂灯,奇怪到底要去哪处,就见霍遣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到了。”霍遣说。
巷道不宽不窄,右手边赫然是间宅子。
一推门,扬起的飞尘扑面而来,迷得伏思偏头躲避。他用衣袖扇灰,说:“不至于吧?”
霍遣跨进门,说:“我觉着挺好。”
伏思试探地跨出脚,借着暗沉的月光瞧见院子荒草丛生,高得没过人腰,他不禁又确认了一遍,问:“你真花钱了?”
“此屋偏僻,房牙给抹了零头,”霍遣踢开腐烂木桩,说:“没花多少钱。”
伏思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是把脑子当成银子花出去了吧!
霍遣踩着杂草,用腿脚翻挡开,在荒草里头蹚出条羊肠小径。他走在前头说:“过两日收拾收拾,就能住人了。”
天光阴冷,院子全貌不清,伏思仔细着脚下,踩着霍遣的脚印往前,走到廊下时发现刚穿的新靴底沾满了腐土,走动起来又重又难受。
伏思皱眉,“好端端的碧云楼不住,怎么看上了这么个地方?”
“楼虽好,价亦高。”霍遣鞋底刮着木阶,蹭了一地的泥。他说:“碧云楼里住上一个月,银子抵我在这买个屋子了。”
“这般计较,难不成缺钱么。”伏思学着霍遣重重地刮蹭着鞋底泥,怏怏不乐地说:“大当家收了那么多好东西,随便捡出一样来,也不至于来这里住。”
霍遣说:“与海墨光打交道,往后少不了见面,碧云楼进进出出那么多双眼睛,总不自在,这里僻静无人,正合适偶来居住。再说寨子里的那些个好东西,也不只我一人所有。”
“还真缺钱?”伏思说:“这事好说,凭我俩交情,借钱一句话的事。”
霍遣停了脚下动作,还真想了想,说:“先把之前送给海墨光的那些东西补上吧。”
霍遣第一次拜见海墨光时挑了些值钱玩意送过去,算作“投诚礼数”。之后他把礼单送到了碧云楼,这些是打从开始两人就说好的,霍遣投诚之心不诚,一应开销都由碧云楼买单。
礼单伏思看过了,看完就给忘了。
现下陡然提起来,伏思愣了愣,不爽地说:“知道了!”
两人身后的客堂大门敞开着,屋里头时不时吹出股凉风。霍遣举起臂,一把扯掉了半挂歪斜着的竹帘,进了黑漆漆的屋。
伏思看他点亮支蜡烛,夹着两个崭新的蒲团出来。
两人在门前廊下坐下,将蜡烛摆在中间。
霍遣说回先前的事。
“两个刀法如出一辙的人,说是同出一脉不如说是训练有素。训练有素且额刻黥面的杀手,不符合官衙胥吏的标准,却符合军营士兵的某种特别存在。”霍遣语气平静,微弱的烛火打在他脸上,有几分沉思的意味。
伏思一手撑在膝头,一手捡着霍遣带来的蚕豆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霍遣听着齿间咬得“咯嘣”脆的声,问:“极春坊没管饭么?”
“哦。”伏思抖着手上的碎屑,反问说:“吵着你思绪了?”
霍遣说:“倒也不会。”
伏思点点头,又捡着吃了几颗。他说:“我有一事不通。”
霍遣说:“什么事?”
“海墨光能得什么好处?”伏思说。
霍遣盘着双腿,闻言双眸一亮,说:“你也觉着是海墨光在搞鬼?”
“再明显不过了。东洲厢军驻地就在乌郡城外东边三十里之处,要说营中军士,除了厢军,你还能想到谁。”
伏思将蚕豆的油纸重新包好,他顺着话茬将“一把刀”的事据实相告,末了倾着酒壶拿酒净手。他从衣襟里夹出帕子,看霍遣古怪地盯着自己瞧。
伏思又说:“与极春坊的楚掌柜喝了杯茶,他告诉我的。”
“看起来你和这个楚掌柜有交情。”霍遣眸光闪烁,探究地问:“极春坊什么来路?”
“我在坊内坐许久,连口吃食都没混上,只讨得一杯茶水解渴,你说能有什么交情?”伏思说:“什么来路更是无从知晓。”
霍遣沉吟不语,曲腿撑臂盯看了他半晌。就在伏思以为霍遣要继续追问,却忽然听霍遣转了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