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不想要,但是现在又想要了吗?”魏长黎仰起头,压着嗓子不让自己的声音露出太大的破绽,却抑制不住尾音的颤抖。
可他亲自撕开了一直以来的和平,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
曾经爱得没那么深,但念念不忘,所以现在还想吃一口回头草;还是一直都有感情,只是这份感情注定是被取舍的那一方。
魏长黎自己也不知道会接受哪个。
他哪个也不接受。
“重逢以后,我一直、一直、一直不想和你靠得太近。”魏长黎有些难堪地将手机扔到床上,这一方的镜头变成了一片黑。
“可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了,超过了陌生人,也超过了仇人。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三年前也是一样,将一切都做得无可挑剔,但最后又能说走就走……你可以把爱意表达得很完美,但把人丢下的时候也很利落。”
魏长黎眼眶红了,重重情绪挤压,终于在这通主动的电话里得到冲破,像汛期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颜序。”
魏长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说了太多话,叫他名字的时候嗓子哑了。
他又将手机拿起来,把镜头调回前置,终于在那将近7寸的长方框里露出了自己的脸。他的目光极沉又极枯槁,像条被剖开的濒死的鱼,在对方的视线下徒劳地吐着气泡。
“你惯会利用我对你的欲|望,来去自如,但我之于你却没有一点办法。”
魏长黎指甲掐进掌心里:“所以这种欲|望我宁可不要,”
话音落尽,空气死一般地静默。
颜序在大陆彼岸,他的背后是高纬地区宏大的冰川,寒冷肃穆,终年不化。
魏长黎面对着他的沉默,只觉得自己有些眩晕,他无意思考自己说的话传到颜序的耳朵里是什么感觉,最后说了一句:
“曾经留不住的我现在要不起,但我真心祝你高升,扶摇直上。”
“啪嗒”一声,他把视频挂断了。
手机关机。
魏长黎呆滞地靠在床上,随后自嘲地笑了。他笑着笑着视线就模糊了,冰冷的泪滑落下来,他伸出胳膊环住自己的膝盖,把自己大半张脸埋进去。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他明明只是想见一面对方,哪怕隔着屏幕,哪怕隔着比海洋还要深还要远的矛盾。
身边传来小猫叫声,米娅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无助地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
魏长黎大脑纷乱,但他还是轻轻地把小猫抱起来,用额头贴了贴它的肚皮。
“可能没有彩色小衣服穿了,”他揉揉猫猫头,和它商量,“我给你买怎么样?”
米娅歪头,不解地看他。
魏长黎勉强笑了下,然后下床把它安安稳稳地搁进猫窝里,又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根猫条,撕开包装喂它。
米娅还处于“有奶就是娘”的小猫阶段,立刻甩开刚刚的不安,屁颠颠凑过来吃了大半根猫条,然后回窝咬自己的布老鼠玩具玩。
魏长黎没再管它,打开衣柜,在睡衣外面裹了件防风的大衣,就那么潦草地拉开大门朝外面走去。
大街上一片荒芜寂静,乱拉的电缆在空中黑压压地缠绕着,像密不透风的茧。
魏长黎兀自走在路上,冷风吹在他的脸上,泪冻成了冰。
旧城的道路弯弯绕绕错综复杂,他初来的时候觉得这里像是无药可救的下水道,在这里生活久了,才体悟到下水道也有下水道的好处。
他左拐右拐绕进了一个深巷,巷末尽头打着一盏白色的小灯,远看仿佛招魂的幡,凑近了才发现上面其实印着一个红十字架的标识。
是个十分不起眼的小药铺,不怎么正规,名字起得甚至不能连读——大春|药房。
魏长黎忍着对药房气味和陈设的生理性不适推开门,走到房间内,对着药房老板问:
“有安|眠药吗?”
老板大春正在药品陈列柜后面坐着斗地主,手机里不时传来“不要走~决战到天亮~”和“你快点吧!我等到花儿都谢了!”的声音,看样子是鏖战正酣。
他闻声抬起眼睛,用自己绿豆大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将他微红的眼皮和狼狈的神情尽收眼底后,无声咽了口唾沫。
“要啥子?”
“安|眠药。”魏长黎重复一遍。
大春老板谨慎地把手里的游戏给关了。
随后他堆出一个颇为大尾巴狼的笑容,弥勒佛般和蔼道:
“那个药是处方药,小店不出售哈,要是有自|鲨啊不,失眠、我说的是失眠等相关问题的话,建议去医院挂号问诊哦亲~”
魏长黎懒得和他废话,默不作声地往他柜台上拍了500块,轻声:
“不干别的,只睡觉,现在有了吗?”